春季是百花争放的季节,花红柳绿的景色让人目不暇接,其中最让人不能忘怀的便是槐花。生在农村的我们,小时候没有什么好吃的。每到春天,我们就开始用鼻子用眼睛去巴望槐花的盛开,因为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在馋得活蹦乱跳。槐花树生长在田间地头,生长在村子的岸边路边。到了春天,槐花盛放,远远地就能闻到槐花的香味。小孩子放学了,不顾做作业,也顾不上回家,先是循着花香去找早开的槐花。槐树长得有高有矮,矮的槐树上面槐花不太稠密——因为树矮,花早早便被路人捋过。我们便去找长得高点儿的槐花树,上面的槐花开得雪白雪白的,在高高的树枝上一颤一颤地轻歌曼舞,树下的孩子们仰脸望着高处的槐花,早已垂涎三尺。动作麻利的男孩儿便把书包往脖子上一挎,伸出两只手往上面啐一口唾沫,两手一搓,双手抱着树身,双脚用力配合蹬着树干,蹭蹭几下就上到了树顶。树下的孩子们这时已经激动不已“扔下一枝,扔下一枝”。开得满是槐花的树枝,便在猝不及防时“啪”的一声扔在地上,这时树下的孩子不顾一切地簇拥过来,手忙脚乱地从树枝上往下捋槐花,边捋边往嘴里塞。手忙着捋,嘴忙着嚼。那槐花的香甜顺着口腔、鼻子一下子浸满全身——甜在嘴里,香到了心里。如果说槐花在孩子心中是一场美食盛宴的话,生吃槐花只能算个前奏。在吃得心满意足之后,孩子们便开始把捋下来的槐花往书包里装,把书包塞得满满的,回家时还不忘拖上一根满是槐花的槐树枝。当然,在摘槐花时,孩子们都遵循一个原则:不折大树枝,不伤害树,只折不影响树生长的旁枝。这个美德无需谁重申,都一直在心底,在举手投足之间。晚上回到家,孩子们找个大盆子,把捋好的槐花往盆里一倒,“娘,给俺们做槐花仡佬(土语,一种蒸食)吃吧,中不中?”“嗯,你们先把槐花淘淘吧!”娘说。“哗哗”几瓢水倒进盆子里,槐花瞬间浮了上来,差点儿溢出盆子。孩子们用小手把槐花摁进水里轻轻搓洗,重复几遍就捞出来,湿哒哒的槐花便被放在筛子里控水。等槐花控水控到半干,娘便腾出时间来做仡佬。半干的槐花被娘放进面盆里,先在上面撒些许白面和玉米面,再撒盐和五香粉等调料,最后用双手左右上下翻动搅拌均匀。这时炉火上的笼屉已吐着白白的蒸汽等着盛装的槐花。娘此时一手端盆,一手往蒸锅的篦子上铺拌好的槐花。十来分钟之后,槐花的香味已经充满厨房,溢出庭院。馋嘴的孩子们也早就围着火灶,瞪着圆滚滚的双眼等待仡佬饭出锅。出锅的仡佬还要被娘再次加工——油炒,醋蒜调味。这空挡,孩子们早已把各自的小碗摆在了灶台上。盛满仡佬的碗,被孩子们端上桌子——一场时令美食盛宴便在此刻铺开,味觉的久久期寻便在此刻归于那一碗香味十足的槐花仡佬。几轮槐花盛宴之后,春天渐渐接近尾声,槐花也悄悄退出季节,味蕾与槐花美食的碰撞在此刻也告一段落。孩子们又恋恋不舍地进入与槐花邂逅的下一场期待中……一场期待,一场邂逅,一次成全,便凝结成一种情结——在味蕾的记忆里回旋,在时间的漏沙里循环往复,愈演愈烈,化成生命的一部分,与槐花惺惺相惜。这场情结里终将无法遗失的便是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场景,那些味道,还有那些声音……它们带着季节的邀约温暖着每个孩子的一季节、一年轮——从年少到此刻,直至生命的永恒……——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