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霸王
我是霸王
刘述涛
眼瞅着年关就来了,遂川县城却没有一点就要过年的氛围,更没一个人的心思放在过年这件事上,也没了一点过年的喜悦,一个个都苦着一张脸,比苦瓜还要苦。要放在以往,不要说过个年就是过个节,遂川县这大街上,也挤满了人,急吼吼的都象是赶着去投胎,挤也挤不开,走也走不动。
而眼下,一个个被鬼打坏了一样,没有了一点过年的心情,都知道这不是在过年,而是过难。家家户户紧闭大门,唯恐有日本人横冲直撞进来,一个家就此破了败了,没有人了。
好在离机场不远的田心村,日子仿佛还好过一些,日本人不再天天上门来了,而像是忘记祸害村民一样。这同驻扎在机场的小队长佐藤光一有关,这佐藤光一不同于别的日本人,天天只知道杀人放火,强奸娘人。这佐藤光一,除了杀人放火外,还喜欢听戏,尤其是男旦的戏,他百看不厌。不管走到哪块地上,他一放下枪就专找有男旦的戏班子。
可遂川县哪来男旦?如真有男旦也早已经躲藏起来了。但这佐藤光一是狗鼻子,不知怎么就被他闻出张得全是会唱男旦的。这张得全是遂川县城里有名的玻璃少爷,家境好,大户人家,他老爹在赣州给他留下了六六三十六家店铺,这些店铺都是最赚钱的当铺,米铺,油铺,布铺,棺材铺……有了这些店铺,就算他死命的恰,死命的的败,也足够他几代人的荣华富贵。可这张得全又算不上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败家子,他只是不愿管这些店铺的事罢了,每家店都由掌柜去打理,他年年收钱就是。
他这一辈子,就乐意两件事,品茶同唱戏。茶是遂川最好的狗牯脑茶,他要用竹炭火烧开的山泉水泡,这山泉水可不简单,是他雇了两个挑夫,专门从县城东门口的斗笠岭上挑来的,要两个挑夫,是害怕挑夫中途换肩,把前面的这桶水也给弄脏了,人说换个肩能脏到哪去?可他却说,挑在人后面的水正对人的屁股,一想就品不出茶味来。所以,他泡茶,只用挑夫前面的这桶水,后面的这桶水,只浇花,不泡茶。
至于戏,他只唱《霸王别姬》,有人说他能演虞姬,是他从小就喜欢梅老板的戏,年轻时还特意去了趟北平,在北平足足呆了大半年,每天都坐在戏台底下,认真的听梅老板的戏,听他一招一式的唱虞姬。回到店里就开始模仿,这一板一眼,还真的越来越像那么一回事了,也有人说,就在这大半年中,梅老板也感动了,亲自下台,对他进行点拔,他这才能够把个虞姬演得淋漓尽致,比女人还女人。
佐藤光一把张得全找来了,要他唱《霸王别姬》,他瞟了佐藤光一一眼,冷冷的说,冇家伙,怎么唱?这难不倒佐藤光一,他又逼来了戏班的琴师等一应人等,都来同张得全搭戏。
还别说,这张得全一张嘴,佐藤光一就呆了,刹时间,他内心空空,魂就被台上的张得全给勾走了。唱着唱着,张得全唱道:“来、来、来,你上前来……”一边唱,一边用一双水一样的眼神去勾他。佐藤光一竟鬼魂附体一样,随着张得全的声声召唤,凑上前去,越走越近,越来越近,眼看就快要挨到张得全的脸了。就在这时,张得全手里的那柄剑,一下子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狠狠的刺向了佐藤光一的胸口,一边刺,还在一边大声唱道:“我是霸王呀……呀……呀……”
佐藤光一抚着胸口,倒在台上,张得全又双手拔起剑,连着又刺了一剑,一边刺,仍是一边大声唱道:“我是霸王呀……我是霸王呀……”刹时间,枪声大作,整个机场的天空,都响着张得全的那声“我是霸王呀!”,这时,才有人发现,张得全用的竟不是道具木剑,而是一把新开了锋,剁骨头都如切白菜的钢剑。
张得全的头被日本日本人砍了下来,悬在遂川南门口的码头上,每天人们经过过的时候,都会在心里像张得全一样吼上一句:“我是霸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