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放生文化与生态灾难威胁
放生,作为一种善举,被佛教所推崇。本来是想强调一种理念和倾向,是劝善和一种心灵的安慰,但现在却越来越变味,越来越强调仪式和排场,反而忽略了心性。一些人为了追求所谓的保佑和安心,以放生的数量来证明自己的心诚,以放生的奇来证明自己的地位,这不仅让放生文化走向歧途,还给生态环境带来了不可预估的生态威胁和灾难。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又到了那些所谓的行善积德者作放生仪式的时节,在这个时候,我来与大家说道说道放生的问题,希望大家能正确认识放生的意义,保护我们的生态环境。
在佛教的经文中,除了《梵网经》提到了放生外,其它并没有讲到放生的。后世放生一说,是由佛教三世因果、普度众生及慈悲心而来。《梵网经》所列四十八种轻戒中第二十“不行放救戒”;“若佛子以慈心故,行放生业”,“故常行放生,生生受生常住之法”。即佛子应以慈心行放生之业,因一切男子是我父,一切女子是我母,我生生世世皆由彼受生,故六道众生悉是我父母;若见世人杀畜生时,应方便救护,解其苦难。元代赵孟頫诗:“同生今世亦有缘,同尽沧桑一梦间。往事不堪回首论,放生池畔忆前愆。”讲的也是这个道理。
《金光明经》(卷第四流水长者子品第十六)中讲了一个放生的故事:流水长者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水空,一个叫水藏。有一天,长者带着两个儿子在城中游玩时,看到很多虎狼鸟兽都往一个方向奔走,长者的儿子觉得好奇,就跟在后面想看个究竟。一直跟踪到一个池边,看到池子没有水来,又有太阳暴晒,池里的水越来越少,池中有很多鱼,眼看就要因缺水而死,于是就生起了大悲心。他们沿着河沟向上游寻找,发现是有恶人为了捕鱼,把上游的水给拦截住了。为了救这些将死之鱼,水空和水藏在请示流水长者后,借来二十头大象背水救鱼,通过努力,池水终于满了,鱼儿在水中开始撒欢,但考虑到鱼儿还饿,就将食物撒入池中喂鱼。这些鱼后来升天后,转世来报恩还愿,最后流水长者和他的两个儿子都得到了长寿和善终
禅宗六祖慧能大师,自得五祖弘忍大师黄梅心印后,为躲避同门师兄弟的迫害,逃亡江南隐姓埋名,隐居于猎户群中。猎人交待大师守网,大师慈悲为怀,见被擒被抓的狼獐鹿兔等等猎物,莫不设法为之放生,这样放生放了16年,救活的物命不可胜数,并且感动了猎户,改行向善。当然慧能大师并非是买来放,而是见了就放,这样放生是如法的。以如此的方式,解救群生,感化世人。
花钱买动物来放,到底如不如法呢?中国作为佛教性的放生活动,也正是从天台智者大师开始的。他为了使临海居民莫以捕鱼杀生为业,自舍身衣,劝募众人购置放生池,传授池中族类“三皈戒”,为其说法。结果是,沿海渔民受到感化,自愿捐弃捕鱼之业,沿海四百余里尽成放生之地,存活生灵亿万之巨。大师的行为,并没有让渔民更加大肆捕鱼,而是感化他们改从他业。因此,买动物放生,这个行为,本身就有教化的意义。
放生,在古时中国民间乃是因为仁爱之心,到了佛教,主要是因为三世因果的理论,而目前放生的流行,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民众的消灾祈福的思想,想用放生来消除自己的业障。这种思想的产生,与佛教中修行人的推广有莫大关系。如明末高僧憨山大师作《放生偈》云:“人既爱其寿,生物爱其命。放生合天心,放生顺佛令,放生免三灾,放生离九横,放生寿命长,放生官禄盛,放生子孙昌,放生家门庆,放生无忧恼,放生少疾病,放生解冤结,放生罪垢净。放生观音慈,放生普贤行,放生与杀生,果报明如镜。放生又念佛,万修万人证。”佛教中戒杀,戒荦腥,即不吃肉,由此而进一步延伸出放生这一行为。放生的真正意义,是要明三世因果,要心生慈悲,要有普度众生的思想。放生,具体看是放的动物,实际上,是放大自己的眼界与心胸。放生,重要的在于发心,只要是发心对的,不需你操心,佛菩萨自然会给你以引导。
放生之事,并非专属佛教所为,古已有之。《吕氏春秋·异用》中有个成语故事叫“网开一面”,说有一天汤在田野散步,看见一人张开大网,祈祷说:“来吧,鸟儿们!飞到我的网里来。无论是飞得高的低的,向东还是向西的,所有的鸟儿都飞到我的网里来吧!”汤走过去对那人说:“你的方法太残忍了,所有的鸟儿都会被你捕尽的!”一边说着,一边砍断了三面网。然后低声说:“哦,鸟儿们,喜欢向左飞的,就向左飞;喜欢向右飞的,就向右飞;如果你真的厌倦了你的生活,就飞到这张网里吧”。“网开三面”这个成语就是由此而来。后来,人们把它改为“网开一面”。有人也许会笑汤王这样做很傻,何必呢?动物就是动物,老虎吃兔子,人吃动物,这不是天道吗?事实呢?汉南之国闻之曰:“汤之德及禽兽矣。”四十国归之。汤除去三面网,却得到四十国,这就是善举的回报。
《列子·说符篇》载:“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竞而捕之,死者众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过不相补矣。’简子曰:'善!’” 放生这个事情,在古时,主要是为了“示恩显德”。在《列子》的这个记载中,谈论到的这个问题在现今很严重,那就是去买动物放生,这是很不合适的。因为,买动物放生,无形中使那些捕动物的人有利可图,使他们更加想方设法去捕动物,这样就成了一个恶性循环。所以,《列子》中提出的方案是,不用放生,只要禁止捕猎就行了。 《孟子》说:“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唐朝白居易有诗:“莫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劝君莫打枝头鸟,子在巢中盼母归。” 宋代陆游诗云:“血肉淋漓味足珍,一般痛苦怨难伸!设身处地扪心想,谁肯将刀割自身?”
放生就是培养人的同理心,这个同理心,就是儒家的仁爱,就是佛家的慈悲。哲学家康德说:“人必须以仁心对待动物,因为对动物残忍的人对人也会变得残忍。” 印度的思想家和独立运动领袖甘地说:“从一个国家对待动物的态度,可以判断这个国家及其道德是否伟大与崇高。”由此看来,善待动物,是一种世界范围的行为。
放生还存在一个法律问题:按照新修订的《中华人民共和国野生动物保护法》规定,“任何组织和个人将野生动物放生至野外环境,应当选择适合放生地野外生存的当地物种,不得干扰当地居民的正常生活、生产,避免对生态系统造成危害。随意放生野生动物,造成他人人身、财产损害或者危害生态系统的,要依法承担法律责任。”
把活的野生动物放归到自然界里,法律中是有两个概念,一个是放归,一个是放生。
放归更多的是体现在科学研究,通过人工繁育条件使濒危物种种群数量增加。比如国宝大熊猫是濒危物种,多年来我们的一些科学机构通过人工繁育突破了“三难”,使人工种群大熊猫数量有很大的增加。这几年,也在选择比较好的大熊猫人工种群的个体,经过野化培训,选择一些适合它生存的地方放归。我们国家的特有动物麋鹿,上个世纪已经在国内灭绝了,但是在国外有一个种群,我们又从国外重新引入这个物种,经过保护与繁殖,人工种群逐渐扩大,也选择了它原生的这些地区放归到野外,来增加恢复特有物种的人种种群,建立成野外种群,这也是一种经过批准的放归。而所谓的放生是普通老百姓为了做善事,把生灵放到野外,同样也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在市场上买的外来物种的放生,比如巴西龟和一些鱼类,对这种放归是禁止的,而且还设定了罚责,对随意放生外来物种构成刑事犯罪的还要给予刑罚处理。
有些人从市场上买来一些动物,为了表现所谓的善心,动不动就拿去放生,根本没有考虑当地是否有这种动物,放到野外去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有些外来物种会严重危害当地的生态环境,使本地物种失去生存空间,导致其最终灭绝,破坏动物多样性。比如鳄鱼龟,它的攻击性很强,如果随意放生,它们会抢夺本土龟的食物,甚至吃掉本土龟,对本土龟类保护十分不利。被称为“世界最危险100个入侵物种”之一的巴西龟由于生态适应能力很强、繁殖能力强、传播能力强,不仅传播沙门氏杆菌,还会大量掠夺本地乌龟的食物和生存资源,给本地龟带来灭顶之灾。对其他许多本土水生物种来说,犹如“杀手”,不但入侵领域、抢占了“地盘”,还破坏了原有食物链,让鱼虾类乃至本土龟种走向死亡、灭绝。福寿螺、小龙虾和牛蛙都已经是普遍存在的生态难题,小龙虾上一些湿地生态系统崩溃,牛蛙的泛滥导致本地青蛙的几近灭绝。福寿螺是外来物种,它的适应力很强,繁殖很快,会迅速扩散于河湖与田野。福寿螺对生态环境最大的危害在于它食量大且食物种类繁多,会破坏粮食作物、蔬菜和水生农作物的生长。比如喜欢用水族箱养鱼的人,都会买清道夫鱼去清理排泄物和食物残渣。可能很多人不知道,这种鱼原产亚马孙河流域,如果放生,它会吃掉鱼卵和小鱼苗,繁殖能力很强,会破坏生态,还威胁水库坝体安全。有一种食人鲳,有人也拿去放生,这种鱼最终每让人不敢下水游泳。近几年,在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都发现了雀鳝鱼,这种鱼食量大,凶猛,以其它鱼类为食,它在繁殖季节还有剧毒,只要有它在,好多鱼都会消失。那这种放生,放一条,危害了更多条生命,这就是在造业。这些都是乱放生导致生态问题的活生生的例子。
(食人鲳、雀鳝、鳄龟)图片来自于网络
即使是当地物种,同样不得随意放生,而且不能对当地的老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影响。如果本地物种随意放生,比如大量放生蛇造成人身伤害,或者是把人家饲养的动物咬死了,那也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更多是民事的责任。许多人并不知道要放生的动物的行为习性,这种放有时候就是一种杀,比如将陆龟放到水库里去,它们游泳能力不强,爬又爬不出来,最后可能直接淹死,倒是很快送它们上西天了。有些长期人工饲养繁殖的动物,放它到野外去,根本没有捕食能力,要么饿死,要么偷群众的家禽家畜被打死,难道这种放生不等同于杀生?而且是残酷的杀生。
买动物来放生无异于残害动物,应该随心随力随缘,看到了,有条件了就放,太过执着就又不对了,当然,最重要的是存善心,结善缘,不去捕猎动物。其实,何必一定要买了动物来放才叫放生?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少吃或者不吃肉食就是最好的放生!一年不吃肉,等于放生了多少动物?何必舍近而求远呢?吃素是最好的放生方式,吃素是真正的放生。假设一下,大家都吃素了,还会有谁去捕杀动物呢?没人捕杀了,还谈什么放不放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