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瓜点豆

农村老话说，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但是近些年，全球气候变暖，好多农事不能按照农时去做了。比如这种瓜点豆的事情，很多地方在三月份已经拉开序幕了。因为这个时节，气温回升很快，雨量日益充沛，土地越发潮湿，便于植物着根发芽生长。

种瓜点豆分两步走。首先在稍稍有点温度的清水里把去年留做种子的瓜籽豆籽发涨开来，待那顶端的芽儿将龅未龅的时候，再把它们埋进松软土质的种床里（或者营养钵里），静待下一步；三天左右芽头破土，十天半个月左右，瓜秧豆苗就可以移栽了。

当然，这时所栽的瓜秧豆苗主要有：丝瓜秧、南瓜秧、黄瓜秧、葫芦秧、冬瓜秧，豇豆苗、绿豆苗、黄豆苗、饭豆（赤豆）苗、扁豆（蛾眉豆）苗、刀豆苗等等。

小时候，除了丝瓜秧，其他的什么冬瓜秧黄瓜秧葫芦秧南瓜秧我都不大分得清楚。但是大人们一旦把它们栽入土里，我就能认出个八九不离十了。因为每种瓜对土地、阳光、水分的需求多少有些差异。黄瓜秧和冬瓜秧像是双胞胎，但是黄瓜的存活周期短，需要水土的充足滋养，冬瓜的存活周期长，有土就能生长，所以黄瓜往往栽在菜地中央土层深厚的地块上，冬瓜则种在竹篱矮墙边的薄地上；南瓜秧和葫芦秧长得也很像，但是葫芦挂果需要流通的空气，它的藤喜欢向上爬升，而南瓜咋长都能结果，它的蔓不怕趴窝，所以向阳坡上栽葫芦，阴潮坡地栽南瓜。

至于种豆苗，我完全不在行。豌豆蚕豆是什么时候种下去的我都不知道，只知道春节时进菜园子，看到它们时已经各自开出了或紫色或白色的花了。开春种豇豆苗，是技术活，大人根本不让我插手。绿豆、黄豆只有公家的地里才有，私人的菜园子基本不种这些豆类。

1980年初我家刚搬到凤起湾的时候，新屋周围有很多黄土墩子，这里变成了我的栽瓜种豆的试验基地了。瓜是丝瓜，豆是金豆。

因为是新造的房屋，父亲在东西两面新栽了一些树木，又在正北面栽了竹子。我就在这些树木竹子周边围了几个土坑，窖进去一些猪粪，再在上面栽上丝瓜秧。结果那一年丝瓜长疯了，藤藤蔓蔓顺着新栽的树木竹子拼命攀援，遮了它们的阳光，抢了它们的雨露，我们一家吃了不少丝瓜，后来吃不动了，索性养着，直到老成了丝瓜筋，又做成不少洗布，分给诸亲六眷。可怜那些树木，有一半被丝瓜夺了养分，没活过来。其实丝瓜对阳光、水土的要求不高，差不多随时随地都可以种活。我记得有一棵丝瓜秧太瘦弱，被我随手扔到了我家猪棚上的半个破陶罐里，居然也成活长大了，藤蔓顺着猪棚爬到了屋瓦上去了。若是谁能给那破陶罐里添上一抔土，它兴许就能够开花结瓜了。

我种的金豆，就是蓖麻。那年父亲给了我十几颗蓖麻籽，又教我用温水发涨开它的表皮，然后在室温中又培养了几天，直到胚芽爆出。父亲告诉我，这些金豆芽儿就是我的聚宝盆。我明白了，这些金豆如果栽种成活，到秋天结的果子就可以换来我的零花钱了！我拿了这些出了胚芽的金豆子，小心翼翼地种在我家北面的土墩子上。此后，每天上学前、下学后，我都会跑到土墩子上去观察金豆子的生长变化，不敢有一点马虎，不希望它们有一点闪失。这一批金豆子也很争气，没有一个胚芽夭折，在春天的风雨中茁壮成长，很快就长成一人多高，手臂粗的植株，蒲扇大的叶片，让我看到了丰收的希望。那年夏天，这十几株蓖麻长成了一堵防风林，使我家新屋北面的土墙少遭了不少风雨；那年秋天，十几颗金豆做种子换来了我一篓子的蓖麻籽！

多少年后，当乡下孩子住进了城里，很难感受到季节的更替，清明前后，种瓜点豆就成了过眼云烟了。钢筋混凝土的围城里，也没有了可以自主的尺寸之地，房前屋后，栽瓜种豆，也只是海市蜃楼了。不过，爱生活的人，总有办法！不信，您看——

阳台前后，种瓜点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