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九月初八

九月初八

九月是初八的姐姐，初八是九月的弟弟。九月和初八是一对龙凤胎姐弟，姐姐比弟弟早出生十分钟。

他们的生日是农历九月初八。初八从不喊九月喊姐姐，只喊她的名字九月；九月也不喊初八弟弟，在外喊他的名字初八，在家里却喊他贼蔸子。

上小学的时候，姐弟俩一个班。九月文具盒里好看的橡皮擦连着丢了好几块，却又在班级里别的同学那里出现了。刚开始九月还怀疑是人家偷偷拿了自己的橡皮，后来人家主动告诉她，是初八替她给的。

九月很早就用墨水笔，其他同学依然在用铅笔。后来，九月发现，自己的墨水瓶被人摆在了教室的讲台上，全班同学都用上了汲墨水的钢笔。她就明白了，准是初八偷拿去在人前“甩大方”的。

九月成绩好，考上了中学；初八读书不上心，没考上中学。他们的父母一合计，干脆俩孩子都不用上学了，回家干活儿吧。九月嘴上不说，心里一直在骂初八你就是个贼蔸子，她认为是初八偷走了自己读书的机会。

九月手脚麻利，做事勤快，是父母的好帮手。即使不读书，九月的名声已经传遍十里八乡，从十五岁开始，就不断有人来提亲了。初八弯不下身子干地里的活儿，他更愿意当个拖拉机手，一天到晚往拖拉机手方国华家里跑。初八父母也不在意他能帮家里干多少活儿，他愿意学开拖拉机就随他去吧。

那年县城里放电影《红高粱》，九月看见贼蔸子初八和方小苗一起坐着方国华的拖拉机去县城看电影了。方小苗是方国华的女儿，那天她穿了一件好看的花衣裳，九月看着眼熟。等拖拉机突突突跑得没影儿了，九月想起来了，方小苗身上那件花衣裳是自己的，是只在大年初一穿过一次的新衣裳。

这个贼蔸子！伯（爸）妈还以为他去学开拖拉机了，原来是去拐人家的女儿的！想起自己才穿了一次的新衣裳被初八拿去献了殷勤，她就忍不住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骂道：贼蔸子，贼蔸子，贼蔸子！

九月的父母在她十六岁那年松了口，给她说了一门亲事。对方也是一个本分人家，老两口养着三个儿子，九月的对象是他们的小儿子，叫成全。成全的两个哥哥已经各自成家，跟父母分开过了。

九月十八岁那年出的嫁。好日子刚开了头，谁也没想到一把天火把九月夫家烧了精光，两个老人也在火灾中丧生。九月的丈夫成全一下子受不了如此大的打击，疯了。成全的哥哥们勉强承办了父母的丧事，就不愿再管这个疯弟弟的死活了。九月欲哭无泪，默默接手了这个残破的家庭。

初八带了一大帮人来给九月和成全盖新房子。这些人中，有用过她的橡皮、汲过她的墨水的小学同学，也有穿过她花衣裳的方小苗。他们都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九月姐，以前在我们有困难时，是你接济了我们；现在也该轮到我们和你一起共渡难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