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棱碑山游记
2015年10月2日,清晨。秋日的太阳刚刚从东方升起,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风和日丽,秋高气爽。节令已过秋分,逼近寒露。塞外的深秋还如此温暖实在罕见。和妻子商议后,依往年惯例去郊外野游。
坐上三路公共汽车,顺着饮马河向南驶去。刚加护栏的饮马河大桥上,弧形钢栏每隔十米,挂着喜庆的红灯笼。红灯映在水中,盈盈的红色充满了截水成湖的河面,国庆节和中秋节的佳节气氛更为热烈。人工雕琢的汉白玉栏杆和芝麻青花岗岩铺就的堤岸,笔直向南延去。气车沿着河边的208国道,来到城南的大黑河。过了桥,气车顺着溪望坡缓驶而上。走了三公里,到了工业园区的东边,我们下了车。红色的公交车向西驶入工业园区。前面二百米处,耸立着山西和内蒙的交界标志。铁制的龙门架钢梁上,横卧着两条栩栩如生的飞龙。二龙戏珠下的横梁,南边镌刻着“内蒙古欢迎您”而北面则镌刻着“山西欢迎您”的金色大字。公路穿架下而过。长城遗存的驻兵台分踞于路的东西两侧,威武壮观。走出龙门,我们步入一条土路,向东边小山屹立的烽火台而去。
路旁的庄稼尚未收割完。已割到码好的黍个子,一垛垛堆放在田里。摘去棒子的玉米茬,仍矗立在田地里。挖过土豆的大田,坑坑洼洼,高低不平。金黄色的向日葵,低垂着头,成片的耸立着,一直到很远的地方。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村庄,面南向北,背靠小山。破旧低矮的房屋,乱石垒就的院墙。狭窄弯曲的街道两旁,枝干诡异的榆树点缀在院落内和街道旁。路南新盖的红砖红瓦院落连成一片,展现着嶄新的气象。村里传来狗的叫声。好不容易在路旁的院子里,看见一位收拾庄禾的年青媳妇,我们客气的问:这是啥村?山叫啥山?那妇女一边干活,一边用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们这对老人,淡淡的回答:四太沟村,八棱碑山。说完抱着柴草而去。啊,这就是八棱碑山。一个我读初中时就向往和牢记的神秘的山,一个到今天才知名的山。
村子的北面,突兀的小山拔地而起。山并不很高(垂直高度不过二百米),但山势陡峭。砖石已剥落干净的圆形土丘就`挺立在山巅。当地老乡把它们叫台墩。放眼望去,远处的群山之巅都可看到。它们屹在古长城外几许里的山上。并有少量兵勇把守。一遇敌情,马上在台下的坑中点火。火焰顺烟道从烽台上方熊熊冒出,正所谓狼烟滚滚。这是自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以来,作为中华民族,抵御外族入侵,传递信息的最好方法。几百年的风吹雨蚀,人为破坏,台墩当年的雄姿早已不复存在。但沿着起伏的山巅望去,迤逦的烽台像亢龙飞天,古朴苍桑,雄伟壮阔。我们顺着村中的小路向山上走去。走出村边最后一处院落,山势变的陡峭。不得不弓下腰,手足并用的爬。时而手抓枯草,岩石,脚登碎石,山土,缓缓上山。直爬的气喘吁吁,汗流夹背。到半山腰的时候,在一处地势稍缓的山坡,停下来休息。我惬意地躺在长满麻黄草和地椒椒的山坡上。天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使人昏昏欲睡,眼睛不由迷缝起来。一条黄褐色的小蛇,晃着头匍伏在我头旁。下意识的我,猛然坐起,轻轻抓起它的头颈。那是一种无毒的蛇,春夏时呈绿色,当地人叫彩花蛇。小蛇身躯有些僵硬,怕也是在晒太阳。妻在温和的说:不要伤害它,蛇是小龙。我看着蛇头在轻轻的摇动。身子也扭曲起来。是啊,万物都在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我松了手,放了小蛇。它摇头摆尾离去。休息过后,恢复体力的我们向山顶攀去。
山顶平坦,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台墩建立在最南端,正是悬崖峭壁的地方。台墩东边三米之处,遗存守台将士营房基础,坐西向东。房间入深不及三米,跨度不及二米,并排三间。东望可见山下饮马河水流淌南去。河边有守护河道(保障饮水)的小堡。堡墙,堡门,营房,校场,遗迹依稀可辨。守台将士下山取水的蜿蜒小道,碎石,沟渠尚可辨认。向南望去,得胜堡矆现山下。当地人叫大堡。明朝嘉庆五年在原址扩建而成,为大同总兵所辖,周围可达十六里。堡围建十几丈高的城墙,土夯筑成,外加厚大青砖。墙基宽近八丈,顶宽三丈,并建有垛口。城墙四面封闭,南面建有瓮城及城门。从山上鸟瞰,清晰可见大堡中央高达二十丈,双层飞檐斗角,四面建有门洞的校兵楼。楼北即为校场。大可达几十亩。如今已为堡内农民辟为耕地。种着玉米和高粱。楼南建有领兵把总居住的院落。带有抱厦出檐的北屋和院墙,精巧带有石台阶的院门,东西各有一处。院南即是兵勇们的住处。成排的营房,高大,宽敞。如今也为村民们所住。但疏于修补,破乱不堪。而`高大雄伟的堡城南门楼,已荡然无存。只剩秃顶的门洞敞开着。堡墙四周,村民们为出入方便,早已在东,西,北等几处挖了豁口,一片凋败景象。从山上抬眼望去,长城自东向西蜿蜒而去。墙体在强劲的西北风和瓢然大雨以及人为破坏中,已不复存在。只剩坍塌后的土垄,高有几丈,仍横卧在山西和内蒙的交界。人们在土垄两边种植庄稼和各种树木。如今树已长大成林,杨,柳,榆,松组成的绿色,远望向一条苍龙伏地,分割着内蒙古自治区和山西省。隔几十里,人们挖断土垄,以便往来。绿色的林带时断时续,象遍体鳞伤的龙卧在大地。但它博大雄浑的气魄依然如故。
烽火台旁,妻子流览美丽的田野。我坐在台墩边,眼前却浮现出儿时的情景。1959年,我在丰镇中学读初二。也是十月的一天,金秋日子。学校贯彻“教育为无产阶级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的教育方针。要求学生参加劳动。校方在八棱碑山西坡,开辟梯田`种植庄稼。我们46(根据,男女,大小,分为大男班,大女班,小男班,小女班)小男班在历史老师杜诚的带领下到农场收秋。杜老师是民国时北师大毕业。学识广,口才好,深得学生钦佩。那天,他带我们到河边,卷起裤腿,手持铁锹,高喊冲锋,全班同学无不振奋。劳动热情高涨,任务园满完成。中午休息时间,吃完学校准备的黑面馒头,喝过半冷不热的水,我们纠缠杜老师带我们上山。耐不过同学的纠缠,杜老师带我们爬上山顶。威武雄壮的得胜堡古迹展现在我们眼前。高大整齐的青灰色城墙,土黄平整的校兵场,二层阁楼的校兵楼,以及楼台高耸威武厚重的南门箭楼,无不让人惊讶。杜老师为我们讲述了明朝长城的修建和民间有关传说。一直到午休结束。那天劳动结束后回到学校。以后就不见杜老师。后来才听说,他因带我们劳动,讲的历史知识不进步,貽害学生,犯了错误,被调到隆盛庄中学……
妻子的问话,打断了我的回忆。我们起身向山下走去。我边走边想:五十六年后我才知道,那座山叫八棱碑山。
作者:杨连,丰镇一中退休教师,丰川诗社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