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多菲经典情诗《我愿意是急流》原文·赏析
《我愿意是急流》作者 裴多菲
我愿意是急流,
山里的小河,
在崎岖的路上、
岩石上经过……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条小鱼,
在我的浪花中
快乐的游来游去。
我愿意是荒林,
在河流的两岸,
对一阵阵的狂风,
勇敢的作战……
只要我的爱人
是一只小鸟,
在我的稠密的
树枝间做窠,鸣叫。
我愿意是废墟,
在峻峭的山岩上,
这静默的毁灭
并不使我懊丧……
只要我的爱人
是青青的常春藤,
沿着我荒凉的额,
亲密的攀援上升。
我愿意是草屋,
在深深的山谷底,
草屋的顶上
饱受风雨的打击……
只要我的爱人
是可爱的火焰,
在我的炉子里
愉快的缓缓闪现。
我愿意是云朵,
是灰色*的破旗,
在广漠的空中,
懒懒的飘来荡去,
只要我的爱人,
是珊瑚似的夕陽,
傍着我苍白的脸,
显出鲜艳的辉煌。
1847年6月
作品赏析
清人刘熙载在《艺概·诗概》中曾经说过“诗品出于人品”。古今中外,真正当得起“大诗人”这一称号的,概莫能外。19世纪匈牙利最伟大的爱国诗人裴多菲就是其中较为卓越的一位。鲁迅先生在《摩罗诗力说》中盛赞裴多菲是“伟大的抒情诗人,匈牙利的爱国者”,他还说:“我向来是很爱裴多菲·山陀尔的人和诗的。”
裴多菲·山陀尔(1823—1849年)生长在一个贫苦的屠户之家。他曾在诗中自述道:“父亲要我继承父业,我却做了诗人。结果呢?父亲用刀宰牛,我用笔杀敌,其实做的还是同样的事情。”可见,裴多菲是早就决定要把自己的一生献给他钟爱的诗歌事业,献给整个匈牙利民族的解放事业了。1849年,当奥地利与沙俄联军入侵匈牙利,企图颠覆尚在襁褓中的匈牙利共和国的时候,裴多菲毅然策马驱驰,征战疆场,以26岁的青春热血为其壮美人生画上了一个可歌可泣的休止符。“用笔杀敌”也成为他歌唱的一生、革命的一生的真实写照。
《我愿意是急流》一诗,诗人借助一系列自然物象,构筑起一个庞大的抒情网络,营建了一个炽热的恋爱磁场,通过一连串鲜活生动的比喻,围绕同一主题,表达诗人纯洁而坚贞、博大而无私的爱。“急流、荒林、废墟、草屋、云朵和破旗”等,或荒瑟冷落,或凋敝残败,诗人以此喻自己,而笔下的“小鱼”“小鸟”“常春藤”“火焰”“夕阳”则显得美好热情,欢畅明丽,用它们来比喻心中的爱人,两者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相反相成间流露出诗人的一腔赤诚。也就是说,不管自身的处境多么险恶,命运怎样坎坷,只要同“我的爱人”在一起,只要“我的爱人”能够自由幸福,那么“我”也就“幸福着你的幸福”了,那么“我”也就能变得勇猛强悍,拥有战胜一切困难的力量了。
全诗五个章节,围绕同一中心,反复吟唱,但反复而不重复。“急流”“小河”要穿越“崎岖的路”和层层“岩石”,说明我们的爱情生活也许会有重重的艰难险阻;同“一阵阵的狂风”作战的“荒林”,意味着爱情路上会遭受到的磨难和打击;“废墟”本已被遗弃,并正在“静默地毁灭”之中,表明诗人愿为爱情付出一切的巨大的牺牲精神;而谷底的“草屋”则突出了诗人处境的孤危;飘来荡去的“云朵”又昭示了诗人必然浪迹天涯的一生。凡此种种,都展现了抒情主人公不屈的意志和忠贞的爱恋。同时,诗人对“爱人”的描摹也同样耐人寻味:浪花中的“小鱼”,多么自由,多么活泼可爱;树枝间呜叫的“小鸟”,又是那样的天真欢快,甜蜜怡人;青青的“常青藤”,是一种永不消褪的美;炉中的“火焰”,一如爱的火焰,温馨而暖人;至于那“珊瑚似的夕阳”,不仅绚烂美丽,更能给人带来无限光明和“鲜艳的辉煌”。
一组博喻,一组对比,勾勒出男女主人公丰满的形象:是诗情的倾诉,是画意的泼墨,是至美的追求,是真爱的憧憬。美得令人拍案,真得荡人肺腑。难怪鲁迅先生要说裴多菲“所著诗歌,妙绝人世”了。至于有人依据裴多菲革命而战斗的一生,把此诗也作为一首政治抒情诗来理解,则不免有失牵强,更有违于裴多菲写作此诗的初衷。
虽然说,裴多菲后期所写的爱情诗越来越多地闪现出革命精神的光芒,成为爱情与革命完满结合的典范,如1847年1月写的著名诗篇《自由与爱情》:“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等等,但是,由于诗人民歌形式的创作,因而他的诗歌意象总的来说,较晓畅明晰,诗人惯于用真情来打动人。这也正符合他的美学观点:“我是一个为了'真’连'美’都可以牺牲的人。”可见,在裴多菲的诗歌理念中,“真”为第一要素,他是容不得哪怕一丁点儿的作假和矫情的。
从这一角度来剖析,我们不难发现《我愿意是急流》中的“我”就是诗人自己,“我的爱人”则是尤丽亚,这无疑就是一首纯粹的爱情诗。如果非要作政治抒情诗解,那么,对这里的“我”的理解并不难,或者是诗人自己,或者是革命同仁。而“我的爱人”呢?应该是诗人及其战友们为之浴血奋战的匈牙利民族解放事业,是诗人矢志追求的革命理想了。但是,这样理解会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即意象的大小本末的错位。那么崇高、那么伟大、诗人愿意为之献身的匈牙利民族解放事业(革命理想),怎么能用“浪花”中的一尾“小鱼”、“树枝间”的一只“小鸟”、“废墟”上的一根纤细的“常青藤”来比况呢?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令人难以接受。何况,这首诗作于1847年6月初,其时,诗人和尤丽亚的婚恋之事已经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了,三个月之后,他们就步人了婚烟的殿堂。所以说,这就是一首爱情诗,诗人裴多菲调动起全身爱的细胞,点燃起激情与真爱的火焰,发布了他的爱的誓言,可谓震天动地、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