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老妻
生活很没劲,最差,能没劲到什么程度?想想大概就是老夫老妻,茶米油盐,相对无言吧?
朱德庸说:“情人间说情话,夫妻间说废话,老夫老妻间根本不说话。”,所以很小人之心地以为老夫老妻,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那种左手摸右手的感觉。
夕阳西下,一个人在护城河边闲溜达,打发无聊的时日,疏散拧巴地心情,老远就看到一个人,急煞煞拎着一堆的东西,寻常日子的柴米油盐,还很热情地招手示意,走近了才发现是邻居的大姐,两口子都退休了,印象中邻居住了十多年了,没见过他们两口子一起过,都是各干各的事情,老头木讷些,经常背包去游泳,大姐爱说话,为人热情,女人,大概更多的就是柴米油盐,买买买。几句闲聊之后,就又是那个招牌动作,头往前一扎,“我要赶紧回家去给老头子做饭去了,你看这不又买了这么一堆!”兀自说着,兀自向前。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又喊住她,“大姐,前几天在院子里看见大哥了,手里捧着一束花,看见我还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来您这日子过得还蛮浪漫的!”本来还想说超乎我对老夫老妻的理解,想想又刹住车了。大姐露出小姑娘一般羞涩的眼神,即使口罩遮挡着,眉弯的笑意也遮挡不住。又站定了。“你看,这一辈子,急煞煞地就过去了,以前盼着孩子长大,孩子上大学,读研,工作,娶妻,有了自己的家也不回来了,我们就这样在盼望中老了,真的就这么快老了。这再经个疫情,觉得活着都很奢侈,老头子身体不好,我就每天想着怎么着照顾好他,老来伴,老来伴,也好有个陪伴!这倒好,老头子也想明白了,说过了一辈子,光看见小年轻送花,看到电视里送花,老太太守了一辈子的锅台,也没见过个花影子,连结婚都没有,倘若就这样死了,岂不是亏的慌,于是就买了束给我。你还别说,抱着那束花,我都哭了,喜欢得不知道往哪里摆,里屋外屋地转,老头子说一束花就把老太太整疯了,你说说他,老夫老妻的了花那个钱干啥?”笑了笑说,“花那个钱图你给他做饭跑得快些呀,赶快回来做饭去吧!”然后她就又小步急趋地走了,老远了还听到那句“先回家给老头子烧饭去了哦!”那声音里满是期待与欢喜。等她都走远了还在想,一个人被另外一个人强烈地依赖,大概是爱里最深沉的那种了吧?我不会做饭,不会洗衣,不知道收拾东西,不是真的不会,而是有依赖,在那种依赖里,彼此都照见了爱的影子,一辈子相濡以沫,互相扶持,就是老夫老妻。财米油盐了一辈子,偶尔想起,黄昏的树荫下,那个抱了一束花的老头和那拎了一篮子菜,急匆匆赶回家的老太,夕阳的余晖里,便尽是温情。
又想起楼下的大姐,也是在这小河边碰见,气鼓鼓地说,“今儿不开心,和老头子干架了!”看她那样子,小孩子一样的神情,就说,“又咋啦?不都是你欺负人家吗?怎么你还不高兴?”然后她就急急地说,“以前这不大家都上班,晚上才见面,还好点。现在可好了,两个人都退休了,再加上疫情,这一天到晚地大眼瞪小眼,矛盾可不就来了。我喜欢干净,东西要归置整齐,哪里取哪里放,他就随手乱扔东西,我就看不惯,数落他,他就急了,竟然和我说忍我很久了!他还忍我?我还忍他呢?这日子,受够了,走走走,咱俩去超市遛遛,不回家了,看他就烦!”心直口快的人,大概在自己倒豆子的时候其实已经就排解了情绪了,然后问她,“你能不能讲点儿理?你看人家烦,人家在自己家过日子要过成集中营的感觉,人家烦不烦?”然后她就看着我,“哎,你说的对呢,咱们那个邻居也说,你老公就够宠着你的了,也身在福中不知福,他也想帮我做事情,就是我看不上,他一弄我就训他,训得他连站的地儿都没有,他就火了!”然后就笑,“这没退休时在哪里都是个人物,一退休回了家,就剩下个老太太了还刺猬一样地成天扎,谁受得了呀,是我我也受不了你,还大晚上不回家,玩失踪,赶快回吧!”这一说,步子迈得就叫个大,走得就叫个快,“回回回!”趁机说,“反思反思,换位思考一下,这是我说你,要是你家那位,你不又该急了?日子要过,就不能啥都得你说了算了!”
别后不知君远近,况且谁也不能成天没事做打听别人家务事去。只是邻居相居,总会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几日,就遇见了两口子晚饭后散步,即使都戴着口罩,那属于老夫老妻的默契还是能看出来的,那位没说话,先行一步,大姐跑过来耳语,“回家反思了,最近在改进,和好了,和好了!”嫌弃得告诉她,“懒得理你,赶快去找你家那位去吧!”看着她小姑娘一样地跑着追去了,心头却有无限感慨,哪里是嫌弃她,只是成人之美不想做的太过明显而已。
想起冯骥才有篇文章说,“当你老了,我依然在你身边”,老夫老妻,就是在平淡日常里,在柴米油盐间,一生相伴。有嫌弃,不离弃,有争吵,分不开,说不理,转脸忘,有些情,早已被岁月浓缩在一起,无法分开与拎清。
书上常常教人踏遍千山万水,去遇见最好的山水,最好的人,其实不用那么劳心费神地去找寻遇见,对老夫老妻而言,相守就是遇见最好的人,是最珍贵的拥有!
2020.3.20晚 郭江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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