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汤】油菜花开

　　宋子玉是梅岭中学美术老师，周末节假日外出写生是常有的事。那些槐花、麦浪、绿油油的稻田、蜿蜒的小河，都展示着梅岭小镇静谧的美。但是，乡村到处可见的油菜花却从未出现在她笔下。

　　一到春天，大片油菜绿得肆无忌惮的时候，宋子玉就陷入深深的恐惧……

　　夜晚，她揪着头发，死命掐自己，不能这样了，真的不能这样了！

　　周末，宋子玉去了市里。她在网上约了一位心理医生。

　　“对花粉过敏？”

　　“不，是心理过敏！”

　　“您都可以自我诊断了，为什么还无法自救？”

　　“我知道深陷泥潭，但是自己爬不上来，需要搭救！”

　　吩咐宋子玉稍作等待，医生将她领到一间治疗室，扑面而来清新的竹子香味，墙上是高清大屏，满屏绿色的画面，让人仿佛置身一片青青竹林。按照医生指示，宋子玉做到椅子上，闭眼带上耳麦，流水声和鸟鸣瞬间袭击了她脆弱的心房。

　　“让你的心静下来，什么也不要想。”是的，什么也不想去想，这么多年真的好累。耳畔是清风穿过竹林的声音，伴着偶尔清澈的鸟鸣。

　　“现在想一些让您愉悦的事……”医生的声音很好听，很有磁性，能舒缓人的神经，对了，医生好像还很好看。想到这里，宋子玉不由得嘴角轻扬。

　　山的那边，袅袅炊烟，小子玉握着一把芦花奔跑。“子玉，慢点，小心别摔了……”妈妈在路边朝她挥手。

　　子玉任性地奔向那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

　　风越来越大，鸟儿惊叫一番陷入沉寂，只有竹林，在风中无助地招摇。风声不再温柔，仿佛带着杀气……

　　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宋子玉喉咙发出巨大的嘶吼，身子僵硬……

　　“你在哪？”

　　“河畔……菜地……”

　　“你看见了什么？”

　　“不不、我没看见……我什么也看不见……”

　　“你看见了，都看见了。别怕，我会帮你！”

　　“她……身上有血……她死了吗？”

　　是的，她死了。那年子玉四岁，在柳河畔油菜花田，发现一具女尸。后来，警察一直来他们家，找子玉问话；后来找子玉的母亲，后来他们带走了子玉的父亲……

　　那女孩，是父亲的学生，狂热地爱上父亲。面对热情美丽的女学生，父亲把持不住做了苟且之事；后来女学生怀孕了，要父亲停妻再娶；后来父亲在宿舍杀害了她，趁着夜色抛尸，遇到走夜路的人惊慌失措的父亲扔下就逃了；后来，一到春天油菜花开，子玉就犯病；后来，后来，妈妈带着子玉搬到梅岭镇，没有人再说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可是那开得无边无际的油菜花却无法逃避……

　　子玉的身体软哒哒地滑下椅子，医生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用纸巾轻轻拭去她的汗水和泪水。又走到电脑室捣鼓一番，坐在屏幕前看着熟睡中的宋子玉，安静地等她苏醒。

　　好久没有这么深沉的睡眠了，但还是觉得很累。宋子玉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广阔深远的蓝天白云，她的心感觉无比空旷和舒畅。蓝天下一片金色的银杏林，堆积的落叶美得不像话。宋子玉是求美若渴的，她的视线全部被吸引。画面缓缓变换，全都是黄的基调的：向日葵花海、泛着金光的黄昏海岸、敦煌莫高窟……到最后是一望无际的油菜花田。

　　早春油菜花，迫不及待地抽苔了，顶着一簇簇花蕊；疯丫头一般不管不顾热热闹闹开起来的油菜花；穿着洁白婚纱的新娘，幸福的笑容像油菜花一样灿烂……

　　宋子玉终于勇敢直视，那一片金灿灿的花海。

　　次年，宋子玉一幅《油菜花开》在省美术大赛中获奖，画面中一位斯文帅气的男子，很像那位心理医生。

作者简介

作者方子蝶，原名万成方，江苏淮安人。涟水日报新媒体【安东夜听】专栏撰稿人兼主播，金鸡坨文创总编，个人平台淮安文学坊huaian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