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蚂蚁的最后日子

原上秋

男人跑累了，瘫在荒郊野外的草地上休息，有一阵他感觉到腿部发痒。

一只蚂蚁走错了路，穿行在男人茂盛的腿毛之间。走没多远，它就预感有麻烦。因为它一抬头，看到两只眼睛盯住了它。

蚂蚁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它也许觉得，任何的逃跑企图，都是枉费心机。

男人把它捏下来，放在一块平地上。蚂蚁大概被捏疼了，伸展了一下腿脚。活动过后觉得身体还好，总不能坐以待毙，就转身奔跑逃命。

男人从布袋里掏出一块玉石和一串珠子，放在蚂蚁前进的路上。对于它，这是一面难于逾越的城墙。既然翻不过，就找新的突破口，它掉转头，又一阵猛跑，还是被一只手堵截了。

蚂蚁有些绝望。大概和人一样，小动物在绝望的时候，也会变得淡然，或者是木然，像看淡生死的样子。

男人想把气氛和缓下来。他说，我不会伤害你的，小家伙，咱们交个朋友吧。

蚂蚁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就是答应了，不答应又能怎样。

男人用土围了一个场地，对于蚂蚁来讲，这是个巨大的广场了。此刻，蚂蚁就站在广场一侧，它用一双狐疑的眼睛望着他，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意图。

起初，真的没有那么复杂，他的意图就是一个字，玩。

蚂蚁决定见机行事。它爬行几步，用后腿站立起来。这个动作让男人惊奇不已。男人摸遍了口袋，最后翻出一块没有形状的糖果。他把糖果扔到蚂蚁跟前，蚂蚁被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并试图用两只前腿，抱住糖果。糖块太大，山一样。但蚂蚁分明从山一样的糖果里，读懂男人的心思。男人在奖赏它。

蚂蚁懂事地给男人鞠了一躬，然后扭身要去吃糖。

这个不行。男人用一根棍棒，把它纠正回来。男人说，跳个舞，跳个舞。

蚂蚁是个天生的舞蹈家。蚂蚁跳舞的神态棒极了，只见它左扭右摆，前俯后仰，如果有音乐伴奏，一定是一场绝妙的表演。

男人陶醉地看着，又不时会从癔症中醒来，狂吼一声。正在天空轻松飞翔的一群麻雀突然炸了群，改变方向惊恐着飞往远处。

天空灰暗，风把荒草刮得凌乱不堪。男人的眼里迷进了东西，他就往外抠。半天只抠出一点眼泪，弄湿了半张脸。

男人的眼睛恢复正常的时候，蚂蚁还在。看到蚂蚁爬到了糖果上面，男人有些恼怒。一气之下，他把糖果拿走，抛到了很远的地方。

被夺了糖果的蚂蚁似乎有些不高兴，它失落的样子很像在叫骂。只是语言难懂，声音也实在微弱。

男人不想和蚂蚁玩了。

男人抓起一把黄土朝蚂蚁扔去，蚂蚁的天空瞬间崩塌。

蚂蚁在这一刻意识到，这个男人不单不可靠，而且很危险。

男人为一把黄土埋葬了蚂蚁而开始心情舒畅，他的脸狰狞一笑。

男人还不打算结束，他把土拨拉开，重新发现了它。

男人把蚂蚁捏在手里，蚂蚁的两条触须不停地摆动，像另外的两条腿。男人也许感觉两条触须有些多余，就用手拽了下来。

蚂蚁一下子痉挛起来，疼痛令它蜷曲一团。男人来了精神，他欣赏了一会儿，就将它放在地上。

蚂蚁就地翻滚。

男人似乎很开心，就像当初看螞蚁跳舞一个样。他在一旁大喊，跳舞啊，跳舞啊……

一阵风吹来，蚂蚁在风中翻滚了几个跟头，跑出男人的视线。

男人把头贴近地面细细地寻找。当他再次逮到蚂蚁，果断将它的六条腿统统拽了下来。

然后，将它丢弃，又踩上一脚，踉跄走去。

男人走出不多远，被一群人拦住。为首的一个人大声喊叫，给我朝死里打。于是，男人被一群人打倒在地。

这个男人偷了羊各庄大财主范老爷家的财宝，至于他为啥不赶快跑远，半道停下和一只蚂蚁过不去，只能去问这个男人。其实谁问也问不出来结果了，他已经在一片荒草中奄奄一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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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期《小小说大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