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恢的传奇人生4:有心爱国抗日寇
1941 年,长沙大火之后,敌机不断空袭我后方。全州为储备整补之重心,又为敌人空袭桂柳之必经之道,也常遭敌机轰炸。一日,王恢正与朋友夫妇叙谈,忽然警报长鸣,众人急入防空洞,王恢与王辅汉在洞口张望,被一股强风吹来,几乎掀倒。原来炸弹落在墙外邻居的木材上,屋瓦被震落,楼板掀起。全县县城及湘桂铁路沿线乡村,军旅云集。县里特设粮政科,调王恢任科长,负责粮食供应事务。那一年开始田赋征实,又附加军粮,偏逢秋旱,任务很艰巨。
1944 年春,日寇渐渐逼近全州。部队机关多已向西转进,粮政任务渐轻,王恢辞去粮政科长,荐一科员代替。王恢自己记叙道:他三年来之薪俸,按月补贴同仁以养廉。惟经理数目过大,票据太多,幸只亏损粮米一百石。县长苏伯强愿与王恢各填一半,嗣县参会以王恢廉洁,准予损耗报销。4 月17 日,王恢母亲六十大寿,捐紫沙坪田租六十余亩,作为本县高等奖学金。县府(县长伍忠道)赠“仁寿之徵” 匾额。
8 月,九十三军陈牧农奉令死守全州,征全、灌、资、兴四县民工、材料,在黄沙河以西构筑防御工事。9 月9 日,第八(桂林)区行政督察专员兼保安司令陈恩元、县长陈步藩,召集全县绅士商讨地方善后问题。即日恢复四区,派王恢任长万区区长,沦陷后与建宜区退越城岭;升平区退玉陞源;恩德区向内建靠拢灌阳方面。
县府第一步退石塘,视情况东退灌阳或西入资源。各方任务,“指挥自卫队游击牵制” 。王恢即席表示意见:敌人如从大风坳入万乡,南趋桂林,黄沙河和县城便无退路;我们恐就要退入预定的地点。当天下午,陈恩元领陈县长、蒋余荪和王恢去见陈牧农军长,表达了王恢之意见,陈军长准于明晨派兵一营(实只一连)前往大风坳驻守。但陈军长按军用地图,固执驻守良田橫江,防鸡冠岭,以一排驻火烧桥(后退入山川依纵队至胜利)。陈牧农任蒋余荪为该军纵队司令,发给七九步枪一百七十三支,散弹数箱。
12 日上午,日本鬼子便衣队混在散兵和难民之中,从大风坳进入万乡,地方一片混乱。傍晚,沙子坪一带火光冲天。日寇放火杀人(王恢族兄王助栋及邻村多人被杀害)。夜半,闻敌骑兵奔向县城。
陈牧农不战而退,被蒋介石正法于桂林,然桂林亦自动放弃,仅留师长阚维雍以殉。王恢有感而作《哀桂林》一诗曰:
南天一柱秀峰高,
骨格峋嶙想俊豪;
斩将激军空有泪,
名城何事等鸿毛。
王恢说:予尝以为敌从北来,保全广西,无如以全州为第一线:西守八十山、大风坳,东扼挂榜山(蜈蚣钻过岭),以升乡为战场。第二线扼越城岭,夹击于湘漓三百里之河谷。空军无从展其力,重武器无以扬其威。两鼠斗穴中,唯力自视,而主客胜负判焉。
王恢父亲病重,不久即逝世。临终时,父亲紧紧地握住王恢的手说:“为人做事要存天理,以后自有好处。”并嘱长孙王辅汉书之,遂终。
王恢的父亲名叫王长发,字寿发,号肇庭,生于清光绪四年(1878年)正月十七日寅时。他上无兄姐,下无弟妹,父亲分开别居,他跟母亲过活。他六岁为族人牧牛,主人说:你家日不得一饱,今来我家有饭吃,可以在檐柱上量好身高,作好记号,看看能长多高。王长发不吃饭便跑回家,跟母亲在一起,宁愿挨饿,采摘山果野菜充饥。一日,王长发饿倒在地,一个亲戚见了,拿了饭来喂他,对他母亲说:你只有这一个仔,就不怕他饿死?王长发的母亲十分节俭,几至数米而炊。王长发长大之后特别勤奋,编织箩筐,耕田种地,常常劳累到深夜。他手脚灵敏,且力气过人,十六岁便为挑夫,能挑一副棺材日行七八十里,人争雇之。他省吃俭用,渐有余积,坚信“富人靠读书,穷人靠养猪”的发家信条,家里养了一头母猪,一胎产十二头小猪仔,六月天涝,大水浸禾稼,人皆以为歉收,乳猪无人买养。王长发只得自己饲养。不意秋收丰产,中猪价涨数倍,售得稻谷二十多石,于是买得一块好田,自种可得谷三十多斗。祖母常告诉王恢说:从那年起,才不耽心挨饿了。王长发后来积攒买田,年多一年。他娶亲之后,更得帮手,渐称小康。王长发记忆力特好,仅读过夜学四十晚,便能看小说,通文理,能书写对联。他特别看重读书,稍富之后即尽力培养子女读书,督学极严。
1945 年8 月14 日下午,收得日本无条件投降电讯,喜极而狂。自卫队18 日先于囯军进城,县城半成焦土。为避免国军惯缴民间武器以冒功,自卫队午后退至龙水,以俟县府回城,交收枪械。这年,王恢被民选为乡长。他常到乡公所办公。王恢回忆说:其时只有“刮粮”、“捉兵”,别无他事。粮而曰“刮”,哀何如之?然此系层峰严令,非如县府摊派者可“赖”。沿铁路、公路、里道之陷日乡村,田皆荒废,饥民尚待救济,何来粮可“刮”?刮其僻远“偷耕者”(指陷日时),势必官逼民反。王恢当即电陈上峰道:“刮龟背有限之毛,事焉克济;滴民最后之血,早已无余。请派员勘实,其荒而未耕者豁免,偷耕者'量仓’,酌留自食,余方派征。通知荒田蒿棘待勘后焚伐。” 王恢亲到县府、参议会痛陈实况,并请转达层峰。幸经迅速派员履勘核减。然民众早已嗷嗷待哺矣。
王恢回忆录说:兵而曰捉,更有甚于石豪吏者。胜利后本即裁兵,何用征而捉之耶?闻之语人曰:其上将谓今无力资遣,愿带去西北开发。而最高当局忘其民国十八年编遣之教训,复惧其养成势力,于己不利,不听。而同时又厉行戡乱剿匪。于是而被匪阵前呼唤:“你家不要我家要!” 于是装备精良、身经百战之卒,阵前倒戈矣。不能不急征新兵充炮灰,而留嫡系部队做老本。征之急,名额多,官府严限足额,于是甲乡之壮丁适在乙乡,乙乡之村捉而绑之以充数。又虑其他逃亡也,一并以铁丝缚其颈,以竹杆贯于肩,如往弃市 !而官府指令乡公所欢送志愿兵,哭声与鞭炮声相应和。杜甫诗“爷娘妻子走相送,牵衣顿足拦道哭”,不谓我闻我见也!征得多,逃亦多,于是官兵到处拿逃亡,敲诈、奸淫又层出不穷矣。我深愧无力挽救,就想尽办法辞职。
民国八年以后,匪患连年,王长发一闻风声,即背负母亲逃难(王恢的祖母是一双裹缠过的小足,三寸金莲,爬山固不行,走平路还像扭秧歌)。他还要挑一重担,吃的、穿的、用的一大堆。他背起母亲赶过一段路,又转回来挑重担,如此反复,要走几十里山路。祖父和姐姐背着契约文书,照看王恢和几个小弟妹,王恢的母亲则手提背负跟着跑前跑后。王长发靠勤劳节俭而致富,但生逢乱世,躲兵避匪,后又躲日本鬼子,至终病逝于逃难之中。
1946 年五六月间,沿湘桂路之升、万、长、宜四旧乡,因去年陷日田多荒废,今年青黄不接,灾象严重。县府议会紧急会议,商借资源全年征实粮赋救饥,后由本县代缴。因为王恢与资源多故旧,笃信义,故推派王恢为代表与资源方面商洽。王恢欣然奉命。资源县亦慨然同意。虽然饥民跋涉运粮辛苦,而无一殍之夫。王恢自以为积了一次阴德。
秋收后,王恢坚辞乡长一职。
本文选自蒋钦挥主编;宾恩信,王文胜,王清荣副主编,全州民国人物下,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12 本文经作者授权刊发 。版权所有。别的媒体采用请联系作者本人。
作者简介:
蒋咸美,全州县大西江乡大石江村人,生于1949 年7 月,1970 年参加工作,1979 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广西分会,曾任全州县党史办征编股长10 多年,多年坚持文学创作,在《人民文学》、《青年作家》、《广西文学》等报刊、出版社发表作品200 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