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于竹林】第31天
今日阴历一月二十九,是寺院晚殿随堂普佛的日子,为母亲解释普佛的意思,不识字的母亲虽受了五戒,总是听不懂我经常说的普佛是什么,常常简单的说,普佛就是初一十五,大众师父一起拜佛。
其实普佛就是普佛,如果参加过,方才知道,就像吃饭,只有自己吃了,才能真正感知饭的味道。普佛,这样一个专业的佛教名相,不同于拜忏,也不是单单的拜佛,也没有文字解释这般繁琐而累赘。
普佛是所有我历经过的佛事活动中最喜欢的一样,虽未曾真正参加过多少佛事活动。
普佛没有拜佛的那般简单,可以一个人完成,只是身体的动作。
普佛也不是拜忏,需要拿着经本,在流传的忏本中,需要一套全样的仪轨和法器敲打,可普佛是要拜但却又不能独自完成。
普佛,需要法器敲打,需要不少僧众的集体配合,也需要身体的礼拜和口中的唱诵。
普佛的仪轨,是僧众唱诵佛菩萨的圣号,每唱诵一句,顶礼一拜。
普佛,在大殿对立的东西单,一单唱诵,一单顶礼,轮流交替。
分别顶礼和唱诵,悠长而庄严深情的唱诵,只是熟知的佛菩萨圣号,一声接着一声,中间未曾间隔,佛号声悠悠的回荡在寺院的殿堂,也一句接着一句。
当真的参与其中,一场简单的普佛,并不简单。
需要自己的协调,也需要僧众的协调,需要口的协调,和大众保持一致,也需要身体的协调,和师父们一起听从法器的号令,集体顶礼。
木鱼,大罄,引磬,铛子和铃鼓,这些我至今觉得精通需要花费一番功夫的法器,每一样都各自有着敲打的仪轨以及持拿的方式。
一场普佛,像是在一场声乐中,号令着僧众协调一致做同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既要和别人一致,又要自己的集中精神不起妄念。
那些唱念的偈颂,常常想这是哪个朝代盛行当时的音乐吧,就像宋词里的词牌,当年是用来唱的。或者这些赞颂,是别于词牌的另一种文体吗?不知道有没有文字记录,值得考究一番。这样的想法常常随着普佛忽然闪入脑海。那赞扬每一位佛菩萨专门而唱念的每一首赞颂,寥寥数句,写尽了菩萨们的庄严和功德,也是需要对每一位菩萨的巍巍功德都耳熟能详的吧。
每一样的法器,就像是从古保留至今的乐器,而这种乐器的敲打,只需佛教的经文中固定的敲打。不知它们在古时可否真的是乐器,就像冷兵器时代的先前,鼓也有战鼓一般。
有时候,普佛也是供僧的称呼,比如说打一场普佛,就是在普佛的时候,供僧,但无论有没有人供僧,师父们在初一十五都是要普佛的,每到普佛日,殿堂念诵时间格外延长。
僧众排班进殿,每一个人有规定的站位,心的躁动,在那首“一切唯心造”的偈子中,经过铃鼓,经过木鱼,一声大罄声下,慢慢沉寂。
气势恢宏,威仪整齐的唱诵中,钟鼓的配合,到钟鼓的敲打,到流水般的木鱼敲响的那一刻,一场课诵,合掌中,体验佛教的经咒特殊的魅力,那是影视剧中所看不到的,也是拍摄不出来的。
佛教只有半月半月被称呼为黑白月的计算,正如佛教中诵戒,僧值禀白的那一句,今黑月或白月十五……
在每一个月圆的万籁寂静的黑夜,在每一个月隐的同样万籁寂静的黑夜,普佛的每一声唱念的圣号,特殊的腔调,婉转而悠扬的腔调,都要回荡在寺院的大殿。
十五日剃头沐浴,十五日普佛,十五日诵戒,十五日也忏悔。每一个普佛的日子,时光也总是刹那刹那的交替。
维那师父高呼顶礼,顶礼佛菩萨,顶礼祖师,顶礼恩师,也顶礼父母,每每这个时候,他们的影子总是刹那在脑海辗转而过。
当年第一次正式走进寺院,当年的维那师父高大庄严,一身款款的袈裟披肩,当长跪在大殿正中的佛前,念诵普佛疏文,一声大罄,声波荡漾在空旷的大殿,师父唱到,“心包太虚,量周沙界,”
仿佛天地空旷,忽然间浑身被震颤,那种直达内心的感动,让心胸都豁然开朗,一刹那清明朗然,仿佛真的蒙佛加持,等同如来,悲心切切。那末尾的颤音,也仿佛唱出了这万劫轮回,不出三界的苦难。
有师父曾对我说,普佛唱起来的真好听啊。数年间的熏修,那种特殊的腔调,被印刻在记忆,或者身体,当面对佛陀,面对大殿,面对集体上殿的初一十五,就那么唱了出来。
这种唱没有专门去学,也没有专门有人教授,可慢慢就会了,就像当年读都不会读,背也背不下来的大悲咒,忽然慢慢就会了。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叫做传承的东西。声音,气氛,场景,一旦对上了,忽然间就调动了身体内记忆细胞的因子。当年的佛陀拈花微笑,佛陀笑而不语,迦舍尊者懂了,念诵,也没有教授,却却流传至今。
……
第31天
这个天数的数字越来越大,带着点沉重的味道,播报的确诊人数却透着点含糊不清。
中午吃饭,忽然有人说,门外公园扫地的那位清洁工今天被确诊了,不知道是不是谣言,也不知道连续五天确诊数字为零的这所城市,会不会继续报道为零,有时候数字沉重,有时候报道数字的背后更沉重。
确诊了,有师父说,好可怜啊。
有师父说,我们要隔离吗,距离那么近。
这所城市七十多家公园也在今日开放,这所包围着寺院的公园也开始人声喧闹。
……
还未曾享受够这份寂静,寂静已过了两个普佛。
普佛,也是时间,像是普佛日叩响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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