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字

索字,说白了就是跟人要字。

这事儿一般人做不出来,做出来的人不一般。我不喜欢跟人要字,因为我是一般人,——虽然我很喜欢字画。

我觉得,一般人就得有一般人的样子:爱而不贪。遇到很入心的字,拍下来,心摹手划,把喜欢藏在心里头,时不时地回味就是很好的享受了。

在我心里,觉得“要字”总有点不地道的味道,究其实跟向人索要钱财没什么两样儿。可身边老有不少人,稍微喝几口酒,就要把胸脯子拍得啪啪响,吹嘘能把谁谁谁的字要来,“一个电话的事儿!”唾沫星子自酒味里冲出来,砸在旁人的鼻梁骨额头上,生出一片羡慕,引来哗啦哗啦的喝彩声。只有角落里静坐不言的人,嘴角划过一丝略带不齿的鄙夷。

能做出要字这号事儿的人,大多不是真懂艺术,或者说不懂得尊重艺术。“不就用笔划拉几下嘛。”他们一副深谙其道的样子,“自己手里的出产,用个啥嘛?”跟这样的人谈艺术的价值,无异于对牛弹琴,向壁读诗。

被这样的人惦记上,是一件恼而不能怒的事情。他们就像橡皮糖,东边西边的跟着你,屁股像黏在凳子上,不离不弃。茶喝了七八道,再续上;厕所跑了五六趟,就是不走人。稍微伺候不好,他们反倒火冒三丈,遇着谁都会穷尽言辞的黑你:“假清高!”“老抠门,活活一个葛朗台!”遇到这样的主儿,你只能心里安慰自己:就当出门不小心踩了一脚狗屎。

作为一个爱好字画的人,我这样来说是不怕招人臭骂或者拍砖的,因为我不会写字,更不会画画——我不是一个被“索字”者。

艺术跟文化一样,是慢生长的。竹生四年,破土一寸。艺术的成长更慢,有谁读得懂它的艰辛与付出呢?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贾旭老师写的这幅字,我一直牢牢的刻在心底里。他的用笔,他的精神,通透地从这幅字里浸透出来:艺术的路途上,洒满了心酸,扒开来细看,隐隐可以看出“苦熬”两个字来。

所以,喜欢字但不跟人家要字,就成了我的习惯,我跟书画的朋友就处得很惬意。

不过,有例外的时候。

杜文景和任永红,是跟我品茶味道的“铁三角”。他俩在书法和书论上面的造诣,我很折服。有闲的时候,我就溜达过去跟他们讨茶喝讨饭吃,还要顺走自己中意的字。跟他们,不要彼此才不舒服:要字画,成了我们的情分。在他们跟前,我没有不地道的感觉,我成了地地道道的“一般人”。

还有一个例外,是我真的不地道:跟少斌要了一幅字。

他是一位小学校长,他的字我是在旁人那里看到的,觉得挺对眼,就惦记上了。刚好一个巧合的机会,我见到了他真人,用自己七荤八素的那点书法粗浅见解跟他唠的挺投。我便顺势而下,馋着脸皮让他写一幅字。他要做校长,忙的很难坐到案头。但还是利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闲满足我的请求,写了“淡泊明志”四个字。

“淡泊明志”,这意思对我这样粗鄙的人,真的不合适。不过我时常把这几个字放在书案上看:处在这样浮华的环境里,能撇开酒桌的拉扯,静下来做写字功课的人,太少了;对于一个百事缠身的校长,更是太难得了。

跟他要字,我觅的是一份耐得住寂寞的敬佩。在他这里,我觉得做一回一般人,心里舒坦些。

你看,我把“索字”这样的事儿,文章里一直用“要字”来絮叨,还是想说一句话:我不赞成索字。

尊重书法家,尊重书法!

(作者简介:陈启, 教师,乒乓球爱好者。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吃麦饭》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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