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大师如何表现亲密关系?

莎丽·曼恩(Sally Mann)《Holding Virginia》,摄影,25.4×20.3cm,1989年

家庭语境下,“亲密关系”(Intimacy)潜含着多层意义——代际亲缘之间、情人之间以及独处时与自我之间。多数时候,人们的注意力易停留在情人间的“亲密”上,而不自觉地忽略了其他可能性。长久以来,亲密关系都是摄影师们热衷于描绘的主题。今天,时尚芭莎艺术带你走近摄影大师们的私人生活与精神世界。

家人的亲密时刻
生命对于人只有一次,无人知晓时光的骰子旋转到第几面会戛然而止。人们受困于时间的游走,时过境迁后便难以凭空找回散落在记忆碎片里的情感,这或许也是摄影师们将镜头转向家人的初衷——用影像留住历史。

莎丽·曼恩(Sally Mann)《Blowing Bubbles》,摄影,47.6×57.8cm,1987年
自1984年起,美国摄影大师莎丽·曼恩(Sally Mann)开始将镜头转向自己的三个孩子。其作品常将拍摄对象的苍白与环境的阴暗形成对比,暗示可感但并不总是可见的阴影力量,蚊虫的叮咬、伤口与淤青、午睡时间等片段在浅景深与模糊轮廓下呈现出孩子们纯净的童真和对成长的野蛮渴望。


莎丽·曼恩(Sally Mann)《Shiva at Whistle Creek》,摄影,19.4×24.4cm,1992年
批评界在谈及曼恩时,不可回避的争议便是她执意拍摄孩子的裸体。自始至终,曼恩的家庭系列作品都包含着两个对立部分:纪实、表演。即便说母性激发了她记录孩子童年生活片段的创作欲,大众也很难轻易接受赤身这一元素。《圣地亚哥联合论坛报》对此愤怒地评论道:“这也许是艺术,可孩子们被置于何地?”其作品中的感官图像究竟是拍摄对象在日常行为中的自然流露,还是摄影师为迎合观众幻想而刻意塑造?



对此,曼恩表示:“艺术家所捕捉的画面、母亲所知道的东西以及公众所看到的呈现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事物,没有艺术家能预测每个观看者将如何接收每幅图像。”在创作前,她曾联系心理学家与年幼的孩子们共同探讨并完全尊重孩子的意见,避开他们不愿展现的造型与图片。对身为母亲的曼恩而言,这些作品象征着简单且感性的无辜之美,也是她送给孩子的深沉的爱。



摄影师向来惯于躲在镜头之后窥视外界与他人,可当前后位置调换,他们是否还有勇气将同样的凝视投射至个人生活与家庭?摄影艺术家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在《摄影师的生活》一书中给出了回答。


莱博维茨表示:“这本书是出于悲痛而作。”于镜头背后躲藏了35年的她终于选择用自己拍摄了无数名流巨星的相机记录下家人的生活片段,从五光十色的造梦到直面现实里不可避免的生与死,莱博维茨的创作落进了凡人尘世。

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Susan and Sarah, Harbor Island》,摄影,30.6×35.7cm,2002年

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和孩子们
花式秀恩爱
情爱作为亲密关系里不可或缺的一环,在大师的摄影作品中同样有着直接而浓烈的体现。爱人既是艺术家生活中的陪伴与慰藉,也往往作为灵感缪斯出现在其镜头之下。
著名摄影大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的第二任妻子马丁·弗兰克(Martine Franck)是马格南图片社的少数女性成员之一,二人常常通过相机定格生活中细水长流的缱绻爱意,这般秀恩爱的方式实在令人艳羡。


其作品没有轰轰烈烈的激荡欲念,画面温柔沉静,呈现出夫妻俩平凡安然的生活细节。布列松与弗兰克都是擅于创作“决定性瞬间”的大师,用对光线与视觉语言的敏锐把控描摹出彼此眼中最好的对方。虽从不一起拍摄各自的项目,但二人时常分享作品,并给予对方恰到好处的批评和鼓励,从事业到生活,一路厮守至最后。


另一段常为人津津乐道的情侣拍档是超现实主义大师曼·雷(Man Ray)与李·米勒(Lee Miller)。作为曼·雷的学生与情人,米勒是他创作生涯中不可多得的灵感缪斯。在二人情感纠葛的时日里,曼·雷不仅为米勒创作了大量精彩肖像,也将自己的毕生经验悉数教予她,还在一次暗房工作时偶然发明了“中途曝光法”。尽管这对情人最终仍是分道扬镳,但彼此在对方生命中刻下的印记未曾消散,并永远能在二人其后的作品中窥寻到踪迹。


享受孤独中自处
在家庭这一方狭小的天地中,人们对自我的审视与沟通属于另一种别样的亲密关系。从绘画、摄影到电影,呈现自我都是大师们永恒的创作主题。
瑞典女艺术家Lina Scheynius擅于以身体细节部位描绘私密自画像,画面中安静含蓄的性感美贯穿其与自己身体的对话,朦胧而柔旎,呈现出女性独有的细腻脆弱之感。



“我要在瑞典树林的小屋里度过夏天,并且不携带电话。这段时间里,任何人通过电子邮件或电话都无法找到我。”对Scheynius来说,避世独处与拍摄自画像是自我疗愈的手段。过去从事模特行业时被外界贴上太多外貌标签,她感到孤独、无聊且失败,而躲起来透过镜头直面自己不够瘦削的身体,使她与自我达成和解,重新爱上自己。



私摄影鼻祖南·戈尔丁(Nan Goldin)则通过创作自画像宣泄内心寻不到出口的痛苦,长期遭受男友虐待所带来的生理疼痛在其作品中显得直接而深刻。每当经历恐惧时刻,戈尔丁选择通过拍照记录来化解脆弱。如她所言,摄影是挽救灵魂的艺术。


人生于世,亲密关系避无可避,这是发自灵魂的本能欲望和需求。即便再如何社恐的人,与自我的沟通都不可或缺。艺术创作即摄影师的呐喊,透过镜头展露对亲缘、对伴侣和对自我的爱。当人们的目光长久驻留在外界,别忘了回头看看,真正的亲密关系失去便不再了。捕捉身边最亲近的时刻,或许才是摄影对于生命最深重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