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敦煌壁画中的那些动物~
说起敦煌，相信很多朋友会首先想起飘逸的飞天，其实在敦煌那璀璨的壁画中，还有着各式各样的动物形象，它们组成了敦煌壁画的“动物世界”。
敦煌壁画中的动物多达几十种,画中的动物大体有三类：一类是生在人世间的家畜和野兽，马、牛、羊、虎、狼等；二类是神话中想象的神瑞动物,龙、麒麟、大鹏金翅鸟等；三是半神半现实的动物,如鹿王本生画中的九色鹿、文殊菩萨的乘骑一狮、普贤菩萨的乘骑一象等。
中国古代动物画保留至今的很少不多见，但幸运的是在敦煌动物画数量非常可观，正因此，敦煌的动物画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动物是自然界的重要成员，它们与人类共同生活在地球上，共同拥有山林和蓝天。人类运用绘画艺术来表现对动物的认识及情感，于是就产生了动物画。
本期就由我给您盘点一下敦煌壁画中的那些动物们~
敦煌早期壁画中的那些动物们
敦煌石窟最早的动物画绘于北凉（公元397——439年）的第272、275窟。这一时期的洞窟和壁画题材比较稀少，其中的动物画更是寥若星辰。尽管如此，其仍标志着敦煌动物画的出现。在今天仅存的第272窟说法图中的双狮座上的一对狮子。
在佛教当中，一般以佛为人中狮子，佛的坐具就被称为狮子座。此图中的“狮子座”为敦煌壁画中的时代最早的狮子图像，它被描绘成一只长着胡须的圆头猛兽。
狮子，在古代人们把它译为了“僧伽彼”。狮子，这一动物曾在西亚生存，我们中国人认识狮子最晚很可能是在东汉时期。这一时期狮子出现在了汉代各种画像石上以及各种墓刻上面，而且形象很逼真。再往后，随着佛教在中国的繁盛，因此佛教的经典对狮子大为推崇，狮子的形象传遍中原，在敦煌的造像和壁画当中随之出现了大量的狮子元素。我们看一张唐代的群狮图吧：
在上面这幅图里，也许你会想怎么是黑色的呢？其实一开始不是黑色的，狮子是有颜色的，由于后来在外界氧气的作用下，才变成现在的这种色调。
如果你去过敦煌，看过莫高窟的壁画，应该会对某一种动物印象特别深刻，我想那定是敦煌壁画里的九色鹿形象。
有关九色鹿的故事特别有名，出自《九色鹿本生》的故事当中。壁画用长卷的形式描绘了这样一个故事：九色鹿救出的溺水者背信弃义，向国王告密，最后终得恶报。
所以九色鹿的故事,我觉得也可以叫作“告密者的下场”。
我初看九色鹿这幅图的时候，真的被九色鹿的造型打动和震撼到了，不论是线条勾画还是整体画风都堪称完美。
那为什么叫九色鹿呢？推想当初画匠作画的时候，先用乳白色颜料平涂鹿的形体，再用绿、白等色点涂抹出各种彩色的斑点，象征鹿的高贵和神圣。这里的“九”并不是实际数值，而是说颜色有多种构成。“九”在古代向来是一个吉利的数字，一直被人推崇着。这幅九色鹿的画面以热烈又稳重的土红色衬底，显露出浓郁的装饰趣味。
还是在这个九色鹿的故事里面，国王乘坐的白马形象也是特别精致的。如图所示，在九色鹿的本生故事画当中，为国王挽车的白马生动形象，它钩首抬蹄，姿态矫健；马腿修长，姿态典雅，背景用土红打底，画得有张有弛，富有节奏感，也彰显了装饰的趣味。
在早期壁画里，还有青牛、大象，如下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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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图中的青牛，用石绿为底色，以石青晕染形体结构，以白色勾出“S”形牛角，在土红色底的衬托下，分外鲜明。青绿色的牛在现实中是不存在的，这是一种夸张手法，在以后的动物画仍将被沿用。
02图中的白象，我们看到象鼻绕了两个圆圈，很有一种想象力和幽默感。
在敦煌早期壁画里，已经开始将动物形象刻在了洞窟的顶部，作为了花纹，比如《莲池中的白鹅》，如下图：
这是一幅平棋图案，以中心方井为水池，用绿色来表示水，中间画一朵莲花图案，在方井相对的两角各画一只白鹅，富有生活情趣。
这是敦煌石窟中，将动物画成窟顶纹样的最早实例。
敦煌动物画第一个辉煌时期
随着时间来到了公元535年——581年，敦煌动物画进入了第一个辉煌时期。这一时期的画风逐步走向了活生生的现实，其主旋律是矫健与奔放，营造出了一种飞舞、流动的视觉效果。
我们来看7幅图：
第一幅，受惊的野牛：
我们可以从壁画中明显感受到这是一头受了惊的野牛，边逃跑边回首。画师仅仅用了简练概括的速写就勾勒出了野牛的动态神情，逼真传神，这一方面充分表现出作者绘画技巧的娴熟，还表明了这一时期，画师对于野牛结构的认识已经达到了相当高的水准。
第二幅，伫立的野牛：
这头处于静态中的野牛，与受了惊的野牛遥相呼应，画的人有可能是出自一人之手，我们可以看出图中牛的脊背、头部及颈下的轮廓线被反复修改过，眼睛尚未描画出来，整个画稿效果犹如一幅现代动物画的速写。在牛身后还画有一只嚎叫的狼，一下子让这幅画多了一些生活气。
第三幅，野猪群：
这幅图以白描手法，准确抓住野猪群的形体特征。为什么这么说呢？你们看，画中，母猪腹下有一排下垂的乳头还有蹄子，用笔虽然很简练却细致入微，猪仔的蹄子则全都又省略不画，让人觉得它们的小蹄子可能是隐藏在草地中，也有可能是隐没在尘土里。
第四幅，偷袭中的虎：
这只虎的绘画风格比较粗放简单，然而对偷袭时老虎的动态和神情抓取却很到位。
第五幅，山林动物：
所谓的山林动物是指对所画在山林间动物的习惯性称呼。在连绵起伏长满树木的山中，有四座禅房，野猪、鹿、虎、牦牛、羊等，有的卧在禅房前与和尚为伴；有的在寻找食物；有的却正被猎人捕杀。
这种僧人与狩猎组合在一起的壁画，是有一定的寓意的。它意在表现佛教禅戒当中的“不律仪变相”，是在劝告修行者不要像猎人那样破杀戒。
第六福，受惊的鹿：
这是画在修禅图中的一幅作品，鹿受到惊吓，身体动作和神态都显出紧张、警惕的神情。
第七幅，斗鸡图：
这幅斗鸡图画在五百强盗成佛的故事画的屋顶上，与故事的内容并无直接联系，只是为烘托一下强盗与军队争斗的气氛，这是敦煌早期壁画中唯一一幅斗鸡图。
敦煌早期壁画中关于虎的壁画要属第254窟的萨埵太子本生故事画，它描述了发生在崇山峻岭里的故事。萨埵太子看到饥饿的雌虎领着幼虎，气息奄奄的，这位萨埵太子呢便毅然决然跳下山崖，舍身喂了老虎。这幅图也是佛教宣扬的自我牺牲的精神。
我们再放大这张图片，看看细节的地方：
在这幅细节画中，我们看到正在啃食萨埵太子腿部的幼虎细节，画中夸张了幼虎的形态特点——腰身纤细、修长，这么刻画就是为了凸显“饿虎”的形象。
还比如下面这幅图：
这幅图还是在萨埵太子本生故事画中，所刻画的老虎饥饿至极，面对舍身喂虎的王子，连吃的力气都没有，因而“满面愁容”，这便是“愁虎”的形象。
再比如：
还是在萨埵太子本生故事画中，雌虎关注着自己的七只幼虎，而幼虎有的趴在地上，有的在散步，有的相互吵闹戏耍，各尽其态，整体画面呈现出一种温馨之态。
早期的敦煌壁画中，也存在把动物纹饰当作装饰画在了各种图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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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虎纹：将虎纹画在洞窟顶部的平棋图案上，这是敦煌壁画中仅有的一个孤例。
02孔雀纹：这是由孔雀、莲花、忍冬草及摩尼宝珠组成的望板图案，两只雄性孔雀站在一朵莲花上，身体相向而头部相背，尾羽向上方翘起。
03双猴纹：望板图案中的两只猴在一枝有摩尼宝珠的莲花旁行走游戏，其面部刻画生动。
敦煌石窟动物画的黄金时代
进入隋唐时代以后，这是中国文化的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敦煌石窟动物画也日臻成熟和完美，画风既追求写实又富于传神。
比如这幅《休憩的马》：
在“萨埵太子本生”故事画的长卷式连环故事画，绘有三位王子于山中林间休憩的情节，他们的三匹坐骑也在抓紧时间饮水、吃草。马的造型略带写实风格，马背上画有鞍具，除鞍具稍涂浅色外，基本是赭红线白描。
比如《双鹿》：
在两座小山包之间，在稀疏的树林中，有两只鹿，一只正在低头吃草，另一只匆匆赶来为伴。现存壁画全不见有线条，仅仅以赭红色大笔触描出鹿的外形，给人以生动之感。
比如《耕牛》：
此为弥勒经变中描写的弥勒净土世界“一种七收”的耕地场面。耕牛低头伸颈，身体重心前倾，四蹄奋力牵引犁头，画师生动地刻画出牛不惜气力，勤于耕耘的品质。
比如《垂首虎》：
此画对虎的腿部和尾作了适当的夺张，形成上提之势，与低垂的虎首形成对比。用有浓淡、虚实的晕染技巧.恰如其分地作了细部描写,兼得中、西画法的韵昧。
还比如《莲池中的孔雀》：
此画孔雀鼓动双翅，立于莲池中的小岛上。其头部及体形很像鸭子.然而尾部孔雀羽毛的特征却很明显。显然是画师有意将两种动物的特点融而为一。
再比如《莲上鹦鹉》：
这是观无量寿经变描写的鹦鹉，它刚刚从天空降落下来，扬着头，鼓动着翅膀，踏在一朵莲花上。
再比如这幅《耕牛图》：
为了表现《弥勒经》中“一种七收”场面，通常以耕种为代表画面。此图表现的耕地形式俗称“二牛抬杠" ,北方多早地,耕牛均是黄牛，这两头黄牛体形不算大，但却膘肥体壮。
再比如这幅《奔鹿》：
《维摩诘所说经∙弟子品》，为了说明人生命之短暂无常，用了“如幻如电”的比喻——这里用两只在原野上迅速奔跑的鹿来图，解上述颇为抽象的教义。此图无论动物形.象，色彩晕染，还是背景的设计都非常清新、和谐、优美。
还有这幅《衔花双鹿》：
此为涅粲经变中前来作最后供养的一对鹿，它们口衔莲花，向佛作供养。双鹿通体涂浓厚的赭红色，而于颈下、腹下及后臀等部位用白粉晕染，未见任何线描痕迹，颇似没骨画。形象真实生动，保存完整,色彩如新。
再比如这幅《红毛猎犬》：
此为楞伽经变表现猎杀屠宰牲畜，破坏佛教戒律的画面，在屠房中，猎犬正守候一旁.等待废弃的骨头。原画线条基本无存，仅有赭红色施彩，犹如“剪影式"动物画。
佛家认为众生平等，万物皆有佛性，所以壁画中出现了这么几幅：
第一幅《听法的动物》：
此为梵文经变中的画面，表现卢舍那大佛回答众菩萨样才能修成佛果问题时，一切禽兽六畜也前来听法受戒。其中有牛、虎、狮、鹿、马、狼、狗等，这些在白然界中原本是弱肉强食，生存竞争，十分激烈的动物，但在佛法的感召面前变得相互友好，温顺可爱。
第二幅《听法双鹿》：
此画表现佛在鹿野苑初转法轮，画中两只鹿伏跪在佛前听佛说法，敦煌壁画早期开始就有这种模式，传自印度。
再来看这幅《颈部挂包的鹿》：
这是比丘供养画像中的鹿，它专注地望着前面的比丘，脖颈上还挂着一个小包，表现得驯服而有灵性，显得颇为可爱。画法简约明快,在墨线轮席内仅用了两种颜料渲染:用花青谊染鹿的皮毛,用赭红渲染小包。
敦煌神瑞动物画，有神奇，也有怪诞
敦煌动物画除了以现实的动物为画题之外，还有一类动物形象：它们造型奇异，或者走兽肩生翅膀，或者半人半鸟或半兽，或者几种动物特征的复合体，充满神话色彩，在客观世界中并不存在。人们把对超自然力的崇拜寄托在它们身上，并把它们作为吉祥神瑞的象征。此类动物形象我们称之为神瑞动物画。
早期的神瑞动物图像，主要是描绘中国传统神话故事中的四神、羽人、翼马等。这些图像较集中于西魏几个主要洞窟的顶部,其题材、布局和表现的意旨。
这些神瑞动物最具代表性的是：龙、凤、天马、伽陵频迦等。
比如《双龙夺珠》：
由大莲轮和龙组成的藻井图案中。两条龙从两侧疾驰会合，同时举爪争夺一颗置于莲花中的宝珠、龙身比较细瘦，动势强，这是早中期造型比较优美的龙的形象。
虚空乘龙
龙的形象，一步步从庄重、肃杀到祥和的转变。比如最后那幅两条凤首而龙身的异兽组成的藻井图案，结合得是那么的巧妙。
这一时期壁画里还有“翼兽”，比如这幅《翼兽》：
此画从造型特征来看，画的可能是天鹿(天禄)，但是佛经中并无此兽，这大概是画家借以表现祥瑞气氛的。
我们来看这幅《天鹿》(天禄)：
这是涅槃经变中前来举哀的百兽之一。头部形象有较明显的鹿的特征，肩部有卷云式两翼，背部和尾部画有叠晕花纹，表现的可能就是天鹿的形象。
还有“翼马”，也就是背有双翅的马，即天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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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马最早出现在汉代画像石上。它有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此马肩生双翼在虚空中飞行，通体青蓝色，翼作赭红色，这是敦煌壁画中最早出现的翼马。
还有一幅是《吐火的狮子》，狮子口中喷着火苗，配合其他魔众一起向释迦进攻。这幅图是不是很形象呢？
在佛教壁画中还有一种叫金翅鸟的神瑞动物，它被描绘成战胜毒龙，在现在的云南大理仍有金翅鸟的崇拜现象。
当然，壁画中还有朱雀、玄武等四象，除此还有一种叫伽陵顿迦鸟的鸟。
伽陵频迦为梵文音译，其意为妙声、好声，为音乐神。据佛经说，此鸟出自雪山,在卵中就能出微妙声。此妙音鸟头部、双手及上半身均为菩萨装，双手于头后反弹琵琶.双翅展开，立于海石榴上。
敦煌壁画中有伽陵频迦鸟的藻井图案（如图），在五彩的莲轮中，伽陵频迦鸟展翅飞翔在卷云上.它怀抱琵琶，边弹边咽，乐声四扬，以伽陵频迦鸟作为藻井图案是不多见的。
还有一幅伽陵频迦乐队的图（如图），在阿弥陀净土变中.画有五只伽陵频迦鸟组成的乐队，它们用琵琶、拍板、笛、箫，笙，为美妙的净土世界而演奏。
结语
从敦煌石窟开凿到宋元时期，历经了九百年，从未间断，壁画上汇集了中原、西域和印度的众多的动物形象，它们主要有象、狮、虎、鹿、牛、马等走兽，以及孔雀、鹦鹉等飞禽，还有龙、凤、翼马、青鸟等神瑞动物。它们有的出没于山林，有的翱翔于云天，有的潜游于水中。画师们不仅注意表现它们的形体美，还赋予了它们丰富的感情世界。
敦煌石窟的动物画是以佛教内容为中心的。佛教主张“人与动物之间应该保持平等和谐的关系”，即所谓“众生平等”，“一切皆有佛性”。佛教批判射猎、屠宰乃至一切伤害动物的行为。
对于现代人来说，爱护动物，通过绘画的手段来赞美那些与我们同住一个家园的伙伴，表现人与动物之间关系与爱的天性，将是一种非常宝贵的。
敦煌的这些动物画大多不是独立存在的，有些只是作为背景出现的，它们分别画在了佛教故事画、经变画以及无主题的画中。
当我们沿着敦煌的动物画寻访历史的时候，不仅可以饱览古人的表现形式和技法，还可以清晰地体会到一种爱心，这种爱心大概就是动物画的创作之本。
下期更新预告：下期里推送“古人也玩十二星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