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否认这些是文学需要。

多年前在工厂时的铁网高墙

每天坚持写首诗其实并不容易，最大的困难却是来自于自己的质疑——这些东西真的能叫诗吗？平心而论，把诗歌按优劣分类，我写的大部分诗，只能说不是劣作罢了，即是那种差到无法读下去的诗作。

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其中的原因。

为了避免淫秽，我没有写过乳房

微凉的腰肢，笨拙的舌头

黑暗里的高潮与颤抖的啜泣声音

不可否认这些是感情需要

为了避免贫穷，我没有写过老鼠

发霉的衣裳，吃了一周的剩菜

窗户的光像是手电照来，一动不动

不可否认这些是生活需要

为了避免丑陋，我没有写过衰老

恶臭的脂肪和语言，残缺的心脏和尸体

尽管更多丑陋已信手拈来，身在其中

不可否认这些是美丽需要

为了避免犯罪，我也没有写过人民

浴血的警察，权力、巨额的数字

各地大小政府盘踞着，如虎山仰止

不可否认这些是文学需要

为了避免诗歌，我甚至没有写过我

痛苦但真实，孤独却自由，渐渐只字不提

迫于某种目的与惯性，真悲哀啊

诗歌已不被任何真相需要

——《诗里少有提及的事物》

我常会想：写诗以来，有很多东西几乎从未写过。这让我怀疑，这样的诗歌有意义么？

我没有写过我的情欲，没写过任何一种性事。可它们分明是正常而美好的。是因为怕暴露什么吗？是因为自卑而觉得不配提及吗？

我没写过我的贫穷，没承认过自己的失败。曾经露宿街头，为了一瓶水而走了几里地的夜路，在无人的荒郊想过自决，这些难道不是确切发生过的事情吗？

我没写过任何丑陋恶心的事物，包括一切相近的词汇。我抵触流行，反感低俗，从生理上厌恶那些让我不适应的人和事，但我自己就真的高尚么？

我也没有写过和政治相关的内容，任何一个试图与文学有深入牵连的人，就不可能不提到他的祖国和人民，但我只字不提，是因为我害怕权力吗？

答案都是否定的，人不可能放弃真相，世界的真相，自我的真相。

人不可能放弃他自己。共勉。

诗文图：：李倦容

音乐：上北健

2018年11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