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籽也能起死回生吗?

清朝初年,在繁华的苏州府东边有一户姓杨的人家,颇有些家资。他家的儿子,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仍然不务正业。有一天,居然偷了父亲的钱出去喝花酒,花费有千金之巨。真不知道这顿酒吃了些什么,玩了些什么,竟然这么贵。可能确实是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力。不过,他的这些举动并没有瞒过其父的眼睛。于是,老父亲在家里众目睽睽之下,愤怒地责骂了他。

这一骂可了不得。他本来身体就弱,加上被父亲责怪,心中极度不爽,郁怒之下,竟然……

发病了!

一开始像是感冒了,后来就渐渐发展到神志昏迷,身体沉重而卧床不起。来诊病的医生都认为是虚证,一味用大补的药物治疗。每天人参要用到三钱,相当于10克的剂量。于是体内痰火结盛,身体强直而不能动,象是要死了一样。全家人也都认为这货死定了。

但是家里的少爷,总还是要想办法给他治病的呀。想来想去,也不知道是哪位推荐的,就找到了徐灵胎。

徐灵胎应邀而至,一进门就看到全家人围在病人边上哭哭啼啼的。看完病人以后,又细细地诊察他全身的皮肤,发现病人全身长满了痰核,大大小小的,有数千枚之多。见此情景,徐灵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把一众正在哭鼻子的人都给吓到了。

徐灵胎看了看这些莫名惊诧的人,笑着说:“你们是不是以为他已经死定了?”大家纷纷点头。

可是,徐灵胎却笑道:“你们试着去知府衙门把公堂上的大板借来,重重地打他四十大板,他都死不了。”

病人的父亲很是不信,说:“我们现在吃人参都花了不止千金了,如果咱儿子真能好起来,我们愿以千金为谢!”徐灵胎却颇不屑,说:“你这个千金,可能对别人有诱惑力,对我可没啥用。我给你儿子看病,不过是尽我医者的责任罢了。”说完,给病人开了很平淡的清火安神的方子,还加了一点神秘的粉末药。用药之后,三天就能开口说话了,五天就能坐起来了,一个月以后就行动如常了。这个看起来要死的病,就这么治好了。

这个时候,正值牡丹花开,病人的亲友为其设宴庆贺。恰好徐灵胎也去了。对病人开玩笑说:”之前你吃了千金之人参,却差点死掉。后来用了我的神秘粉末,病就好了,这个药的本钱,你总得给我吧!“病人的舅舅连忙在旁边说:“这个是必须的,请徐大夫说说要多少钱吧。”徐灵胎说:“让病情加重的药就有千金之价,那么去病之药,总得翻倍吧。”病人一听吓坏了。徐灵胎见此情景,噗嗤笑了,说:“不用怕,只不过八文钱罢了。其实就是一些萝卜子而已啦。我这儿还有用剩下的,喏,你们看看。”大家一瞧,还真是萝卜子,于是相视大笑。

病人周身的结核,都是因为大补之药,凝结痰邪而形成的。死证已愈,这痰核却是又治疗了半年才好。

这个案是《洄溪医案》中典型的误补失治案。徐灵胎所处年代,受晚明张薛李赵等温补大咖学术思想的影响,流行温补。加以苏州富庶,尤喜补药。所以不管啥病,都觉得是虚,必须得补。补死了,是病人命中如此;补好了,是补药确实灵验。徐灵胎针对这个风气,力陈看病必须明理,虚证当补,实证却千万不可以乱补,更不能峻补大补。比如这个病人,起病只是气血素弱,不善通行,被父亲责骂后,郁怒难伸,则通行之力更弱,郁结于内。此时,只要稍用通行气血的药定其神气,开其郁结即可。结果医生却不停地给他大补,于是越补越塞。好在年仅三十,正气尚可袪邪,将痰邪尽袪于表,结于皮里膜下,而成痰核。所以徐灵胎再用清火安神药,佐以萝卜子豁痰行气,以开郁结,这个病很好就好起来了。这也是实证可速去,虚证须久疗的道理。

我们现在生活条件是史无前例的好。买几根人参、吃几盏燕窝也不再是难以承受的消费。所有,滥补的风气又有流行的倾向了。相信这个案例,会给我们带来一些启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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