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中会：鸭舌帽儿（小说）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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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中会

货卖一张皮，信不？世间的真真假假、虚虚实实都被这张皮紧紧的包裹着。它掩盖着的是追求；是欲望，更是人性。

疤瘌眼失学了，原因只有一个——那眼睛总能赢得孩子们的眼球。最糟糕的是有那么几个顽劣的熊孩子、总想上去摸这只眼睛。弄得这孩子的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疤瘌眼儿妈说：“可别上学了，再不济，有这只眼睛就不是残疾人。”

疤瘌眼儿辍学不到三天,就着实的想那些欺负他的熊孩子了。

“我还想上学行吗？”疤瘌眼儿问，

“不想要那眼睛啦。”妈说。

“没人和我玩儿。”

“就知道玩儿，眼睛瞎了看你咋办！”

“那，那不去了。”疤瘌眼儿还真有点儿害怕。

“这才是好孩子，在家自己好好玩儿，别出去惹事儿。”疤瘌眼儿妈自己提示了自己，“哎吆，还真不能让他像个野孩子似的出去乱跑。” 想到这儿，她又立刻补充一句：“不让你出去是好事儿，没看人家都笑话你这眼睛。”

疤瘌眼儿这年龄的孩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封闭式的呆在家里，憋的他整天哼哼呀呀的唱，他知道自己唱的挺难听，每当家里没人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放开一点音量，就这么小心翼翼的打发着时间，一天、两天……可无论这声音有多谨慎，还是打扰了邻居。

“整天的嚎，烦死人了！”王婶儿明显有意把这声音提到了高八度！

“怕动静别听，把耳朵堵上。”疤瘌眼儿妈毫不让步的回过去一句。

“驴叫唤似的，还能嚎出个星星啊，趁是！”

“真要出息个明星，有的人哪，给舔腚都不用她！”疤瘌眼儿妈说。

“求你们别说了，明天我去西甸子放羊，不在家就没声音了。”可能是该子的话、触动了作为母亲本该具备的神经，王婶儿和疤瘌眼儿妈消停了。

也许是上天早就安排好的，这孩子天生就是放牧的料，无论羊跑出去多远，他那驴不驴、狼不狼的一声嚎，这羊就顺从的回来了！那一眼望不到边的甸子上、放牧的人很多，他这特殊的声音符号，毫无悬念的成了独门绝技。没几天、羡慕中带着嫉妒的人们就给了他一个绰号——野狼嚎！

疤瘌眼儿讨厌这个外号儿，也讨厌那些直接叫他外号儿的人。每天去甸子，他都尽可能的躲开那些人，把羊赶得老远。他喜欢一个人对着大草甸子毫无顾忌的唱歌，学各种动物和鸟的叫声。算是老天给他容颜的补报，不到三年的时间，十几种鸟和动物的声音、他都可模仿得以假乱真。这个在人群中找不到任何乐趣的孩子、在大自然中敞开了心扉，在鸟儿的柔声细语中；在动物们淳朴的道白中长大了。

野狼嚎的生活模式是固定的，那群羊是他的朋友；那个大草甸子是他的娱乐场；家里那台电视机是他沟通世界的窗口。每次放羊回来，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视机。看那档专为草根办的节目。野狼嚎妈对这档节目有反感，“都是假的，像痛说革命家史似的，唱歌的人都有心酸的事儿？”

“那可不，听人家说得有鼻子有眼的。”野狼嚎爹说，

“不编点儿故事谁看？”野狼毫妈明显的不相信。

“你还别不信，咱儿子要是上去嚎，那眼睛也是故事。”野狼嚎妈狠狠的剜了一眼老头子，“破嘴！”她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儿子的痛处。

“用不着拿眼睛剜，说不定儿子上去真就行，甭说别的，就那野……”感觉野狼嚎的词不该他这当爹的说，不过这话没说完又憋得慌：“你们等着，我一准儿弄出个名堂来！”

电视台的采访车一进村，这村子就热闹了，人们太熟悉这车了，去年冬天、二麻子偷牛，就是这车跟着转悠了整整三天。“出事了，又出事儿了。”人们兴奋的互相招呼着，一村子的人呼啦一下子围了上来。

“打听一下，野狼嚎家在哪儿？”

“犯事了，犯事儿。”王婶神秘且带有幸灾乐祸的说，

“拐角有羊圈那家就是。”王婶的女儿玉柳儿立刻用手指了一下。

野狼嚎爹早在大门口侯着了：“哎吆，呵呵，这么早就来了，这咋说说的，这咋说说的。”

“哎呀，不好意思，不知道野狼嚎叫什么名字。”戴着金边儿眼镜的年轻人说。

“甭客气了，大伙都这么叫，习惯了。”野狼嚎爹说。

“简单收拾一下，去电视台参加海选。”年轻人说。看热闹的人们有些扫兴，渐渐的散去了。

“就那眼睛还敢去，丑死了。”王婶儿对那几个还在围观的人说。

“说不定就行，不是有个新词儿，叫什么来着，什么来着？”二混子说，

“这都不知道，叫包装！”大明白有意的显示一句。

“啊对，对对，把那眼睛包起来。”

“老外，包起来能看着道儿？用个'绝头帽儿’（特殊形状的帽子）挡一下不就行了！”大明白这话立刻提示了野狼嚎爹：“哎呀，明白，明白了！”

野狼嚎爹早就拿定了主意，“去，一定得去，上那台上嚎一嗓子，兴许瞎猫就碰上死耗子，万一出了个名、孩子就抬起头了。”他费了好大周折才找到电视台报名处，报完名之后傻眼了，儿子死活不去，原因就是那眼睛。正愁没办法说服儿子，大明白无意中给了他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很想给大明白磕上两个响头，刹那缓过神儿来了：“都是他妈来我家看笑话的。”

海选结束了，野狼嚎那些绝活儿基本没用上，只凭那极富穿透力的一嗓子就折服了所有评委。庆幸的是、那顶特大号的鸭舌帽不但挡住了那只眼睛，又给野狼嚎增加了具有广告性质的艺名——鸭舌帽！

几个月过后，野狼嚎凭借高亢独特的声音特色，层层过关斩将，闯入了央视，阵容强大的亲友团中最显眼的就是王婶儿的女儿——玉柳儿。在那顶硕大的鸭舌帽的衬托下，原本那张比正常人略小的脸，显得那么不和谐。

“姑娘家的，戴顶大帽子，难看死！”王婶儿说。

“你懂啥，这样才和野狼嚎配。”玉柳儿说。

“你不是说他恶心吗？”

“那是没戴鸭舌帽儿的时候。”

“戴顶帽子就好看啦？”

“那是呀，明星都靠包装，穿上大衣那老虎牙就忽略了，穿上羊皮袄就不注意那瘪悠嘴了……野狼嚎戴上鸭舌帽儿、那只眼睛准能放光！”

年终总决赛结束了，野狼嚎凭借着那放羊的身份；那三分像人、七分像动物的声音；那顶足足遮住半张脸的鸭舌帽儿，毫无争议的夺得了年度冠军！

又到了“痛说革命家史”的环节了，主持人一阵极具煽情的叙述过后，像电视剧里面的慢镜头一样，缓缓的摘下了野狼嚎的这顶鸭舌帽。野狼嚎尽最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过，那压抑的抽泣声更让人感受到了他曾经的孤独和无奈。暂短的寂静过后，观众席上立刻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和尖叫声。玉柳儿如梦方醒！“赶紧上台，和他表白！”她摸了一下头上的鸭舌帽儿，一种按耐不住的冲动、促使她发出带有颤音的呐喊：“我爱你，我爱你鸭舌帽儿！”即刻，兔子般的速度冲上舞台，发疯般的奔向野狼嚎。野狼嚎迅速的把自己的鸭舌帽儿递过去——“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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