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小说）

今天下班，姚青早走了几分钟，为的是去对面的超市买面。路过花园小区门口，又听到几个妇女在谈论小区电动车被盗的事儿，一个妇女说，肯定是他，公鸡嗓子，揽活的都叫他公鸡。这些天此事成了小区的热点，无非是一夜之间丢了三辆。盗贼在雪地里留下了脚印，警察说一深一浅，判断此人右腿轻微残疾。经过一番推断调查，缩小了侦查范围——花园小区的劳务市场。这样说比较文明也时尚，其实就是民工招揽活计的聚集地。这个聚集地就在姚青楼下。姚青对这些人素无好感，吵嚷纷乱不说，有时雇他们干活，也贼得很，见你是妇女，不是往死里黑，就是眼珠子乱转，不安好心。所以对于警察把这伙人锁定成调查对象，正在侦查取证，心里还是赞同的，贫寒起盗心嘛！何况里面真有一个拐右脚的。

姚青撇开这些人的唠叨，从花园小区向对面的超市走去。姚青买了面，然后给老公打电话。老公说：“有酒场，非得今天买吗”？姚青恨恨地骂：“啥也指不上，和狐朋酒友过去吧”。然后赌气用超市的小车把面推到楼底，任凭超市的保安一声连一声的阻拦声。气归气，面还得往上提溜，紧跟着又犯了愁，五楼！这不是上青天嘛！姚青蹲下来喘气，这时，背后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大姐——“。姚青被吓了一跳，猛地站起来，靠在了墙上：”你……要干嘛？“。姚青定定神，认出此人就是人们议论的“公鸡”，警察怀疑的对象。姚青警惕地连声说“我家不需要雇工，离我远点！不偷了？改抢了？”公鸡被呛得诺诺连声“不是大姐，真的不是我。警察找我也只是传讯调查，说我偷是需要证据的嘛。”姚青四下看了看，小区的人正多，心放下来，问“你要干嘛”？公鸡说：“我就在你家楼下揽活，好几年了，在我眼里这小区里的人都成邻居了。看你个妇女盯着面袋发愁，就想搭把手，不要钱。帮一把我心里也舒服。车真不是我偷的”。言罢，不由分说扛起面袋就往楼上迈。人在困难时刻，好像智商和判断力也降低了，空手上楼的同时，脑子里也空空的，姚青懒得再去思索，也跟着上了楼。

干活人到底是不一样，几分钟就把面袋蹲在了厨房里。姚青不落忍起来，赶忙给他倒水，公鸡摆着手往后退，连说：“不渴不渴”。挺好的金属一样的嗓子。姚青从包里掏钱，他躲到门框上说：“大姐别把我当贼就好”。姚青又追问一句：“那我该怎么谢你？公鸡不好意思地说：”小事儿，黑锅都背了，还怕背这袋面“？姚青从抽屉里给他拿烟。他说不会抽，眼睛却看着茶几上的《花园作家》。姚青有点惊讶，“你喜欢看书？”，他不好意思点点头，说到：“《花园作家》看过几期，觉得是咱们自己下花园的刊物，很亲切。可是我们这样的人，常常看不到的……”。姚青飞快地拿起来递给他，声调里增加了愉悦和爽快的成分：“难得你喜欢读书，送给你了”。公鸡把书接过去，手指捏着，夹在腋下，将两手在衣服上蹭蹭，慢慢翻看，翻到折住的一页，停住，抬起眼说：“您还没看完吧”？姚青还沉静在他喜欢看书的疑惑里，着急回答：“对对，不不，看完了”。公鸡眼睛盯住姚青认真而肯定地说：“一定没看完。君子不夺人所爱。这样大姐，我就在你家楼下，你看完了我再看。看看表，急慌地拍拍脑门说：”哎呀，只顾得说话了，得去接孩子，误点了“。蹬蹬跑下楼去。

第二天姚青早早起来，收拾了好多书，去楼下找他，同时还想告诉他个好消息。老公昨天喝完酒回来说，他从当警察的同学那里得知，警察找到证据了，偷车案子破了，是流窜犯所为。案犯真是个拐子。姚青想和“公鸡”说，你腿有残疾，能够自思其力靠自己的双手吃饭，还有一颗帮助别人的心，这在正常的人群里都不多见，多见的是心有残疾。姚青顺着小区的劳务市场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公鸡“的踪影。看看到了上班时间，姚青抱着一摞书讪讪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公鸡”从拐角处闪了出来，欢快地叫了一声：“大姐”。姚青不由的笑出声来，笑着说：“你这人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正常点好不好：。公鸡下意识地用拐脚搓着地，嘿嘿笑着说：”姐，我早就看到你了，躲着你，是怕那伙人取笑我假装斯文，他们什么都能说得出来。何况我的罪名还没洗清呢，再连累了你“。

姚青的眼睛热热的。其实姚青还想和他说，从知道他喜欢看《花园作家》那一刻，就明白他不是盗贼，喜欢读书的人内心是洁净的。“公鸡”把书接过去，腼腆地笑了笑：“谢谢大姐对我的信任“。姚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的腿好像不怎么拐了。

冬天的太阳懒，起得晚，红红的，可还是清冷。姚青心里却充满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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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郑恒萍：女，中国少数民族作协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沽源作协副主席，作品见诸于报刊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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