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三 | 水月庵里写春秋(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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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下午本来是休息的时间，学校为了抓教学进度，安排统一上课。

第一节，我在甲班上作文课。我叫学生写作文《记一个同学的外貌》。大约过了20分钟，徐军民坐在那里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无事可做，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轻轻地从教室的边排走过去，又从背后往上走，走到他的身边才停了下来。他吓得一跳，我顺手拣起他的作文本看了起来。作文要求写500字，他约写了300字。我从头至尾看下去后，感觉这文章应该是抄来的。

我说：“这文章是你自己写的吗？”

他点点头。我再问：“真是你自己写的？”他默不作声。我说：“你能写出这样的文章来，那你的语文水平应该很不错呀。这明明是抄来的，还说是自己写的，这是偷窃行为。”

他坐在那里涨红了脸，默不作声。我又说：“抄作文是有些好处，但应该在平时摘抄，不是叫你在写作文的时候抄。”我轻轻地把作文本又放回在他的桌子上，要求他重写。

我坐回讲台上，看着徐军民的表现。只见他低着头，用铅笔在一本草稿簿上乱涂乱画，就是不写作文，还把嘴巴噘得高高的，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我看到他那副神态，心里非常窝火，但我还是忍住不让它发出来。我就把他叫到讲台上来，叫他抄一篇杨朔的《荔枝蜜》。我说：“这篇文章很好，你就把它抄起来，就算完成你的作文任务了。”

他坐到座位上后，依旧坐在那里，摸东摸西的，在一本草稿纸上涂涂画画。我又走到他的座位边上去，问：“为什么不抄？”

他说：“文章太长了，抄到放学也抄不起来。”

我说：“你不是喜欢抄吗？抄总应该抄得长一点的。抄写也是学习的一种方式。”

他说：“我宁愿写了。”

他就装出一种写作文的姿态来，我又走回到讲台上去，坐着监看全班同学写作文。

不久，下课了。

我特意查了徐军民的作文本。他只抄了一小段，就把作文本交了上来。我心里想，这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表现。我把他叫到我的房间里来。

我指着他的作文本对他说：“你怎么会这样不认真？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态度。”

他说：“我已经受够了气。在小学时，已受够了，想不到，到中学里来，还得受气。我读书苦一点倒不要紧，但老师的毒心话受不了。”说着就泪水扑扑地滚了下来，接着就呜呜地哭了起来，进而就不止地抽泣了起来。他哭得很伤心，肩头一耸一耸地，“呃呃呃”地抽泣着，还不时地用衣袖擦擦泪水，嘴巴往下撇着，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我也被这情景感动了，眼眶禁不住有了泪花。我嗫嚅着双唇，轻轻地把手帕递了过去……他哭得更伤心了。

后来在我的劝慰下了，他终于说出了一件事。

他说，在小学时，他是一个很顽皮的人，也很吵，学习成绩也很不好，是个“笃底货”。有一个老师对他很不好，总是用恶毒的语言去骂他。说他是“笨蛋”、“白痴”、“食屙的狗”等等。他对那个老师确实非常憎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有时他也开玩笑地对同学说：“某某老师我总要拿把斧头劈死他。”

这原本是一句玩笑话，可有人却把它当真了，还传得神乎其神，有鼻子有眼的。说他某天晚上，到学校去，手里拿着一把斧头，想去砍某老师。幸好有人发现，才未能成功。

这件事，一直压得他抬不起头来，这黑锅从小学背到中学。他说他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创伤。

他说完这件事后，已经停止了哭泣，好像心中的委屈已经得到了释放。对于他的遭遇，我真的很同情。我勉励他说：“一个学生自己一定要学好，什么时候都不能自暴自弃。只要自己心中无愧，别人怎么说都不要计较，时间会证明一切的。你要挺起胸来，抬起头来，前途是靠自己来争取，历史由你自己来书写的。你只要努力学习，把心思放到学习中去，一定会进步起来的。”

在我的这一番话之后，他很激动，对我说：“陆老师，到现在为止，你是对我最好的老师。”我说：“去把作文认真写起来，就不辜负我对你的期望了。”

他连连点头，表示一定要认真写。我感觉我做了一件很好的事情：把一个处在灰暗之中的心灵解脱出来，引向了光明之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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