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点接地气的事儿
华明玥说,一个英国女孩,在北京学戏剧。她抱怨说北京找不到上好的现熬果酱。一个在北京生活了近20年,做了多年面包的西点屋老板建议她自己熬果酱。
女孩大吃一惊,她来中国,是学戏剧,可不是来熬果酱的。再说,熬果酱也不是像她这样年轻女孩的事儿啊。就算她真的想熬,在北京,一小盒有机蓝莓要卖15元,只够做两匙果酱,成本那么高,卖给谁呢?
老板是一个英国老头,他对女孩说:“北京有山楂、海棠、小苹果、水晶梨、野柿子,这些果子都物美价廉。接地气。”
女孩真的开始熬果酱了。她背一只大布袋,转遍了方圆20公里内的有机超市和周末市集,买应季水果,与果农们讨论下一次该熬什么果酱,以及中国人的习惯,将哪些水果放在一起熬。
很多热心人都详细告诉她中国果酱的做法。
熬果酱很苦,熬杏酱的时候,她的双手被杏汁染色,好像戴了一副黄手套;熬山楂酱时为了去核,她的手指被划得伤痕累累……但是,果酱熬成后的欣喜,把这一切的苦都遮盖过去了。她把熬好的果酱放进一个个宽口小瓶里,用软木塞塞起来,用一小块喜洋洋的红色花布蒙上,用手工麻绳扎紧。很多人就可以品尝到“妈妈的味道”了。
她还手绘了贵妃醉酒、共读西厢、黛玉葬花、游园惊梦,准备印成花布来装饰果酱瓶;她也熟读了《红楼梦》,准备照着里头的果酱方子熬上一整套应景果酱,装在线装书一样的纸匣里,是很有意思的礼物。
很多同学不理解她的选择,千里迢迢来中国留学,不做一个专家学者却熬果酱,多浪费人才啊。
她说,每个人选择不同,她不想做一个紧紧张张奔走在聚光灯下的人,愿意悠然自得的操纵自己的人生节奏。熬果酱的工作,给了她这份机遇。
李蕊娟说,一个90后的小伙子,高中辍学后,在服装厂做过学徒,商场当过导购员,也做过小生意,21岁那年,他结了婚,有了娃,当了爹。当爹的责任感令他感受到了空前压力。他既没学历,又没技术,怎么办呢?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母亲凭借一双巧手,在杭州商业街头为人缝补也生意兴隆。进过服装厂的自己,何不跟着母亲学做针线活儿呢?妻子和母亲说干这一行没出息,他不认同。他坚信,再不起眼的小行当,只要能把它做到极致,都会大放光彩。
他做通家人的思想工作后,跟母亲去了街头。在母亲的言传身教下,他苦练了两个月穿针引线、精工修补后,就接起了活儿。母子俩相距一站路。
起初,看他年轻而且还是小伙子,许多人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由于不信任他的手艺,好多天他都没接到一件活儿。
母亲的活儿多忙不过来时,会把他推荐给客人。在母亲的大力推介下,他渐渐有了生意。
缝补是小打小闹的营生,租不起门店,气温高达38℃的夏季街头,母子俩都坐在街边店铺门前的台阶上,一边缝补,一边等活儿。汗水哗哗往下流。
在寒冷的冬季,尤其风雪天气,他都是浑身贴满暖宝宝出门。但是无论严寒酷暑、雨雪风霜,他都和母亲一样每天坚持出摊儿。
他说,有些客人拿来的名贵衣服,只是烂了个小洞而已,如果没有他们这些针线工,客人都打算把它们扔掉了。但经过他的精心修补,价值不菲的衣服看上去焕然一新,这让他感觉到了自己工作的意义和价值。
偶然听说有一位老奶奶曾是博物馆的文物修复师,专攻衣物面料,他一次次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虔诚求教。原本已经退休多年、眼花耳聋的老专家,被感动了,破例收他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传授给他许多宝贵的衣物修复经验。专家传授的技巧更为精细,是用搞科研的严谨精神去飞针走线的,做织补之前要先研究衣服的颜色、纹路、布料的经纬线……
他织补过几百元一件的羊毛衫,也织补过上万元的奢侈品牌衣服。还修补了一个被剐破口子的香奈儿包包。这一单,让他赚了2000元。
他27岁那年,一位车主的法拉利敞篷跑车车篷被剐了几个洞。4S店表示得换掉整个车篷,需要85万元。车主嫌贵,想请人精工修补,没人敢接这个活。车主辗转联系到他,请他为自己修补车篷,并许以万元报酬。他和母亲拿着针线包坐飞机过去的。
他先仔细研究车篷布料纹路,根据布料本来的经纬线,选择好颜色相同的线后,母子俩站在小板凳上,趴在车上,一根根来回补上去。织补完工后,车主抚摸着修补过的车篷,惊喜地说:“简直和损伤前一模一样,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痕迹,你们娘儿俩太牛了!”
他28岁那年,一位老人找到他,让他修复一件已有上百年历史的旗袍。又拿来一件祖传的清嘉庆年间的“御赐黄马褂”,说要把上面的两个破洞修补后捐献给国家。他专门请来恩师坐镇,在老专家的严格把关下,他花了两天一夜的时间,精心修复了这件文物,并且分文未取。
2018年10月19日,英国BBC的一位导演辗转联系到他,表示将拍摄一部名为《寻找中国工匠》的纪录片,希望他和母亲能成为其中一集的主角。他同意了,他说:“我知道自己做得还远远不够,但能把中国的工匠精神传播到全世界去,这太令人骄傲了!”
一个熬果酱的女孩,一个缝缝补补的小伙子,他们做的都是接地气的小事儿,却又把这些小事儿都做成了大事儿。
女孩亲自熬了果酱后,还亲自手绘中国戏剧人物与场景,这瓶果酱就不仅仅带着妈妈的味道,还充满了艺术的想象与精致。补补衣服上的洞,缝缝包上的口子,小伙子把这简单的手工活做得不再简单,居然可以修复上百年的旗袍和祖传文物了。他同样把技术上升到了艺术的境界。
做事的态度最重要。用心去做,小事儿就做成了大事。不用心做,大事儿就做成了坏事。家人们,别整天惦记着做大事了,把手头的小事儿用心做一做,每个人都能成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