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宇飞 | 我无力抵挡午夜的钟声
➝编辑：霞满天 组稿：禾秀
上一期（↓）
◎雨夜
万物集体失明
有击打声响起
瓦片，窗玻璃，芭蕉叶
一声紧似一声
门被反复推动
无人应答
屋子里的人静静坐着
一滴一滴细数湿润的心情
唯独没有想起
把墙上的灯，打开
◎蜕变
骑牛的牧童留在记忆里
杂草消失
杂草消失的地方长满鲜花
黄昏，晚霞依旧
炊烟不再
硌脚的石子排成整齐的队列
泥水和灰尘握手言和
池塘边的柳树
瘦成一根根竹竿
旧貌还在，怀旧的人也在
村庄里找不到一处遗迹
流失的人被回流的人裹挟
昔日的冷清被怀念收藏
◎假寐
拉上帘子
一切明亮的事物都被挡住
你如同一尊佛
端坐人间
所有的烟火都是他人的献祭
万物随烟而散
远处响起的一个细小的声音
搅起体内巨浪
所有防御如同虚设
◎草木之心
密密麻麻地簇拥在道路两旁
像接受检阅的军队
从山脚一直延伸到山顶
一路向上
我向草木挥手致意
他们报以热切的回应
海拔将我的脚板不断垫高
一再变换的景色
诱惑着汗水从体内钻出
山风反复拥抱着我
体表的汗水被抹去
与山上的雾汽融为一体
◎小寒
你没来之前
雪来过了
那个时候的雪
像是
给你探探路
更像是
给那些乏味的人送一抹惊喜
今日去爬谣王寨
和你不期而遇
在山巅上的寨子里
你起劲地摸我
你摸一下
我颤抖一下
你再摸一下
我颤抖好几下
你再度伸出手来
我落荒而逃
满山的树叶先于我逃离
◎魅
我找不到你
在人间
我只找到了招展的枝叶
和袭人的花香
用半分力气
牵住你
从此
在你的轨道上
再也找不到下一个出口
◎影子
久等你不来
电始终在百里之外待命
零下二度的气温
和一阵紧似一阵的饥饿
在这个夜晚
将我的心情一点一点击落
我无力抵挡午夜的钟声
倒上一杯酒
从烛光里掏出一个自己
彼此举起酒杯
我们相互安慰，相互温暖
◎燃烧
岳麓山上的枫叶红了
秋色和诺言
越来越烫
三千里路，一杯小酒
我们将白昼煮成黑夜
又将黑夜熬成白昼
那个词还没有来得及吐出
我们就在彼此的对望里
化成了灰烬
◎与己书
一些预设的人生
已风化成历史
而另一些
被一场雪覆盖成了斑斑点点
中年过后
一些抵挡开始节节后退
一些溃败用来打包
不是所有的风光都会绽放
总有一些果实留给了寒冬
有些标点，是时候用了
有些标点，留给别人
有些爱，趁老母还在
有些爱，留到后人祭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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