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文学网】我爱的世界都很小•王跃强诗选（2053）

残秋

记忆全部埋在落叶之下

阳光穿透忧伤

如同

穿过迷雾

多少果实或被摘走，或在腐烂

这干枯的枝条

不知道我在眺望和惋惜什么

苹果上晨风涂抹的曙色？山核桃

被雷声砸出的硬核？

梨子中雪色的怀念？野葡萄

修无修饰的爱恨……

“笑容可掬的山丘”变得愁容满面

一只白雀，留下

一团阴影

这多么像我爱情枯萎的季节

再没有果实让她饱满

再没有喜泪，盛在小金盏花里

孤雁

秋空漠漠

但不是一本翻得发黄的书

也许，云来云往

我看天时一生都是幻觉

但是今天

我特别清醒，当听到由远而近的嘹呖

我深恋地感到

这只孤雁路过头顶时

我会暗自战栗

我在仰望中祝福它的叫声成双，引出回应

我在诗句里，为它祈祷

愿它落下时

影子在水里对偶

我们是见风就疼的时间

走过的河流，都叫逝去

我们在岸边叩首隐居

不回头，也不喊叫

只在流淌中抵达或者遗忘

流水留得住天，留不住山

我们握紧了瞬间，漏掉了永远

匍匐在泥沙和落叶中

我们是见风就疼的时间

不敢惊扰——

血液里的红鱼，悬崖上的鹰眼

我们不能在刀尖上否认自己

不能在大雾中互相指路

总是伤口还没缝上，幸福就已做旧

我们不爱江山，泥土还是流失

我们不爱落日，黑夜照样盛开

我们不爱死亡，葬礼追着跑来

暮色渐渐如谜

暮色渐渐如谜

归鸟鸣叫如婴啼，荒草香得枯黄

风失去山坡的形状

牧羊人

他不把羊角认成尖锐的歌谣

而是柔中带刚的吼唱

挥鞭时

尘土欢腾，长发飞扬，羊蹄如印

印在沿途成花瓣

印在额间每天都有缓缓下降的落日

印在山村

即将繁星闪耀的脸上

那么的迷人

我爱的世界都很小

我每天都在花瓣上将一滴露珠浓缩

给黑夜的家添些细微的光亮

我时常拆下自己身体和名字上

浮肿的山脉与河流

静下凡心，去结识一只蚂蚁

一只蜜蜂，一只虾米

他们的活法让我重新思考

怎样才能

减少一点儿人类身上的肥大

多少年了，我讨厌巨浪狂澜

只把世界看成一个小小的峰峦

不与天空比高

不与河流比长

只让一根细刺在內心成长

用小小的锋利

抗拒巨大的虚无

我爱的世界都很小

小到一滴雨，一粒沙

一句张开嘴

却不敢大声说出的话

不期而遇

一只带着梦儿的蝴蝶

和我不期而遇

我用前世的嗓音

把她的名字，喊成爱情

这是一个可以安静听雨的夜

我拂去

那枚落在她胸前的花瓣

手指慌乱，心跳也急

因为一个小小的梦

我的句子又生出些深情

那些质地缠绵松软的文字

注入了一夜魂不守舍

直到我

能水一样地尽情奔流

直到

那只带着梦儿的蝴蝶

在我天空的杯里

飞出千次欢，万次喜

柿子树

这山坡如果有什么让我永久怀念

就是这棵

树身高大的柿子树

它的树龄在百年以上，浑身沧桑

一年一年的红柿子

被人们

灯笼一样摘走

它从不会抱怨雷电风雨，也不仇视

恶鸟怪兽

更不会让灵魂酩酊大醉

我常常借用“黄昏时的漫步

二十分钟的冥想“”

站在老柿子树前，不让自己的果实

滴下哀伤的泪水

如果我把这棵柿子树认作我的祖辈

那肯定

它就是我的榜样、惦记和回忆

【诗人简介】王跃强 ，《中国诗人》杂志社社长。著有诗集《词语的拂晓》等多部，诗歌作品多次获奖并入选30多种重要诗歌选本，主编《中国民间诗歌读本2018诗歌卷》。

总      编：陈冉

常务主编：田野

古韵主编：罗明

校对责编：精灵  悄然 李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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