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立新 | 感受雨季（外一篇）
总第139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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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热退去，惬意遂来。南方连日的闷热常让人感觉有些无所适从，概因于此，闷热过后的任意一场雨都让人渴望，令人怀念，一如异地相思的情侣每一次久别重逢。
适逢周末，驱车回返安庆。才上高速，凉风已起。车内空调的温度未变，小妹却仿佛隔窗感知到车外的凉意，安静地睡着了。
一路行走，小雨转中雨。道路两侧竹树如新浴，婷婷绿绿；夹竹桃簇拥着远接近迎，唇红齿白。
雨气空蒙中，远近村庄里，炊烟荡漾；路静鸟鸣，如在梦境。
雨丝稍急，天色阴沉；稍缓，又即放晴。明明暗暗间，心思浮沉中。这样的雨中，适宜独酌，适宜品茗，适宜静坐，却不宜雨中急行，惊了天籁，乱了心情。
下了高速，进入乡村道路，两侧竹树垂帘，形似拱门，路掩其中成小径，入之如林中探幽。前车踌躇缓行，格外小心翼翼，应是不熟悉路况，开车师傅会是外地人吧。
雨水间歇着，一日缠缠绵绵。次日晨起，反觉气温微凉，遂打开薄毯给小妹盖上。房屋前后几只黄鹂或八哥鸟，次第起来，浅吟低唱，或如诉如念；远处的布谷鸟倒是声声相连，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于是披衣起床，寻踪鸟鸣而去。竹叶上露珠轻垂，如美人凝眸，又如红颜含泪，煞是引人垂怜。石阶湿染苔藓的青色，雨后微滑。我轻入林中，不惊动鸣鸟，择一处驻足，安享这美妙。可惜不懂鸟语，不能与之交流，更不能加为好友。
记得儿时家家户户，屋后全是茂密竹林，村庄并因此而得名，今仅存一片，仍足以留驻各色杂鸟；毗邻的菜园，一样绿色掩映，更有许多生鲜菜果，如四季青豆角，土黄瓜，青椒，黄豆等。菜园周边还有偶尔的果树，有青涩的杏李，野桃，无花果等，静待成熟，最后多成鸟儿的美食。偶见白鹭飞起，飞过，姿态也是极其悠闲，优雅，不见一丝匆忙，本是晨起觅食小虫，却更似空中散步。
两只彩色的蝴蝶翩翩飞来，寻一处矮树枝头驻足，一时静静相对，时而又展开双翅，作欲飞状。读书越多，视力越减，也许与年龄的增长关系更大吧，我竟无从分辨其是否梁祝的后代。
田野一望无际，麦子收过，新翻垦的泥土散发出熟悉的清香，给人一份安详和安慰；而雨水过后，多见蚯蚓蜿蜒在外，往往成鸟儿的美食。
应是乡下空气清新，足可催眠小妹整日兴奋不已的身心，返回家时，小妹尚在安睡，美梦未醒。老父过来告知，早起于门前河中收网，连绵雨水之后，河水急涨，渔网被卷走一副。言下也许网中鱼虾过多，以致扯断网绳，念念可惜，言责不在他。我莞尔笑之：丢已丢了，还想它作甚？俟后上高河镇上买回四副新网，他当不必再诿言卸责了吧。
日子过得越来越淡，一如自己的心情，亦如雨后乡间的青草，安静地生长。门前的小河，往年采砂致使河床受损，蓄水能力严重下降，而今即使暴雨降临也不致于溢堤，好像是意外的收获 ，然而河水匮乏，鱼虾亦少见，没了早年大量收鱼的乐趣。
拖一张竹躺椅，就近安放在房屋门前的河堤上。雨后的一切仿佛都是新的，微风清凉拂面。百十公里之外的合肥，自是没有乡下的惬意和安静。自然的物事变化，无论是风起云涌，还是电闪雷鸣，最后总要归于这雨后的寂静，惟有人间，惟有人心，一直热闹而喧哗，没有一时止息。文明进化也罢，退步也好，我只愿人间安静，容我一方读书空间。
突然念起前方都市的朋友。光阴日复一日，似乎永无尽头，倏忽转头成空。多少人堕在功名利禄里乐此不疲，更有人陷在生计困厄中疲于奔命。他们都入世日深，我却弃世多年。渐行渐远，还是会柳暗花明，渐行渐近？很少去想，也不愿想。
眼前满是雨后盈盈的绿意，令人微醉入梦。我轻轻闭上双眼，邻家的黄狗倚在一旁无声无息。
2014年6月29
江南六月
六月江南青翠的林木环抱的平原里，必是青青的禾苗以及青青的草叶。白天连缀的小雨一遍遍洗涤着万千青色的尘结，夜色变得异样的湿重。勤劳的农妇忙着查看墙湿屋漏，赋闲的汉子则接续烟草的火种，似在倾听远远近近偶尔的犬吠。
无雨的夜晚，另有一种格外的轻松。孩童们听命拖出竹席，随处丢在路边或广场上。大人们摇一把蒲扇，席地或坐或卧，闻着艾草的清香，看繁星点点，话说农家千年的想往。
一轮明月高悬的夜晚，淡淡的清辉洒在一望无垠的田野上。青禾田里，水光映照着月光，斑驳如梦影；更有蛙声阵阵，如潮起落，一浪高过一浪，似与明月共舞。
月光下的莲塘，静谧而温馨。荷花未开，绿叶已圆，重重叠叠，难透月光，不见水色，平添一份幽深的重负。只是无人拥有朱自清的忧郁，来此寻梦。
六月夜半可闻虫鸣。有水的地方，清晰可见鱼蟹在月光里驻足，如草悬空，人至不惊，正是捕捉的好时机。小时候，我们常三两结伴，四处寻觅，次日必有美味丰盛的野餐。而今农田规划，水源污染，已经无处可寻旧日的欢趣了。
江南多雨，六月雨水泛滥。常见千里平原，天光水影一色。行人走在田野里，只能趟水向前。这时的乐趣，当是发现鱼塘里的鱼虾随水四处飘游，似与你嬉戏同行。偶一失神，一失足，跌入禾田。便沾得污泥满腿，等走出田野，走到高处，自然会有一处清澈的溪流供你仔细洗濯，还你一身清爽。
江南平原也偶有小山，海拔不高，坡度不大，总是满山翠绿，林木茂密，野花开遍，花香四溢。缘径缓行，只见山与水流，水绕山转，山水缠绕，不绝如缕，味韵隽永，极尽委婉，然而驻足山下，又常见飞瀑流湍，于一片翠幕中冲泻而出，似一匹白练，耀人眼目，蔚为壮观。
江南六月难得无雨的日子。偶尔放晴，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天蓝地绿，无边无际。闲暇的耕牛在水草边悠闲地散步，牧牛的孩童则结伴在小河里游泳，掩不住的欢笑远播流动的时空。
夕阳西下，落日如妇人长发的影子，飘移在归人的脸上。参差错落的红砖草舍，次第升起袅袅青烟。老人们蹒跚的脚步走近来，耳边送来温暖稚气的歌谣：
青禾田，儿孙种平原，晨出日落两不见......
1993年7月20
张立新 笔名：安徽老猫，安徽桐城人，自由职业者；工科毕业，自修中文，崇尚自由写作与无痕写作理念，故作文随心所欲，无格可循。
部分作品已结集为《老猫文集》，2016年由吉林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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