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营、连长呀!
白老爷子让孙子打电话问我,文章中四师十二团进疆的故事中的潘老爷子,后来去了哪里?。
白老爷子今年96岁,1950年,从喀什调乌鲁木齐市公安局接管国民党的警察局,白老爷子是陕西绥德人,1947年参加革命,当年,是四师十二团三营八连三排七班长,机枪手,进疆时,抱着一挺机枪坐在汽车的驾驶仓顶上,威风的很。
白老爷子用视频跟我通话,耳不聋,眼不花,声音洪亮,精神的很,离休多年,现在工资是七千多,花不完,高兴的很,看病有红本,自豪的很。
白老爷子问,孩子,想知道什么?
我说,老爷子讲讲你们进疆的过程吧!
以下是录音整理:
1947年,大概7、8月,我们过了黄河进入了山西,当时部队叫西北野战兵团二纵独立四旅12团。第一个战役就是打运城,我们打运城打了几个月,叫“三打运城”,到了年底才打下来,然后,我们就在运城那个地方过了年。在那里进行了新式整军。
到了1948年2月份,我们又过了黄河,进了陕西韩城,准备打宜川,打宜川呢,彭德怀和王震当时主要是想围城打援,打胡宗南的增援部队,我们从山西过来的部队和陕北的部队就会合了。
胡宗南的部队是刘戡的整编二十九军的三个师一个旅,他们从西安过来增援宜川,国民党军都是美式装备,我们把宜川打下,也把增援的国民党军分割包围全歼,军长刘戡在一个山坡上拿手榴弹把自己嘣了。
宜川战役,我们打了翻身仗呀,刘戡的部队装备好,把我们的土枪土炮换了,我们四师就全是美式装备了。
宜川战役全歼2.9万多人,那时候说全歼不是说这些人都被打死了,其实是把这个军的番号打没了,俘虏就有2.2万吧。国民党排以上的军官就统一送到山西教育改造去了,排以下的士兵就直接分到各部队,这些俘虏很多都是抓壮丁抓来的,也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就都参加解放军了。
也有俘虏了不愿干的,就给他们发路费让他们回家了。但是很多人在回家的路上就又被国民党抓兵了。这些俘虏兵我们对他们很好,吃饭都先紧着他们先吃饱,一个老兵带一个或者两个俘虏兵,做思想工作。
那些又被抓兵的俘虏在国民党的部队就宣传说,还是共产党好呀,不打兵,不骂兵,不欺负老百姓,这样后来很多俘虏兵一打仗就起义过来了。不然的话,国民党几百万军队,咋可能一下打垮呢。
(当兵时的白老爷子)
打完宜川,我们就接着打宝鸡去了,宝鸡很关键,有火车道,有兵工厂又跟四川接着。把宝鸡打下来后,国民党就调了十几万兵反攻,那时候伤兵、疲劳,带的东西也多,所以就放弃宝鸡撤退了。
马步芳的部队从兰州出发堵截我们,然后在平凉就打了一仗,那一仗损失大了,一个师一半人都没了,被俘虏的也多。国民党军追,我们就退,一直退到了韩城黄河边上,当时说是实在不行就再过黄河进山西。
到了韩城,国民党军不追了,被我们一野的其他部队牵住了。我们就在韩城那儿一带呆到了1949年,到了4月份,山西太原解放了,从山西过来的部队就又和我们合并了,然后,我们就开始打马步芳。
马步芳向兰州退,我们就向兰州追,胡宗南也被一野其他部队赶着向四川跑。我们四师就到临洮、河州堵截马步芳战败的溃兵,完后呢,我们就又过了黄河到了青海,打西宁,打下西宁,然后过了一个土族的地方,养牦牛的少数民族,然后就翻祁连山。
那时候是9月份吧,翻祁连山冻死冻伤了不少人。我们十二团过的时候,一个人背七斤干柴,怕进山后下雪,一个连给分了一头牦牛,杀了把肉分给大家,一人背一块,算是口粮,说是有300里山路,我们背着枪、手榴弹、子弹、柴火和肉就翻祁连山,没有冬装,晚上相互抱着挤在一起取暖,我们十二团是从早上天不亮就开始走的,一直走到第二天晚上才到目的地,把人累日沓了。
七十多年过去了,很多时间点,很多战斗,很多人很多事,白老爷子记不清了,但一些事终身难忘呀。
在酒泉和安西,准备进新疆时,部队很不稳定,一些人不愿走了,逃兵也有了,进疆的部队中,国民党的“解放战士”数量都超过我们自己的战士了。所以不稳定,那时候说,“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朝前看,戈壁滩,朝后看,鬼门关!”还有人传,“新疆冷的很,冬天撒尿都要拿个棍棍敲,不然就冻上了”。部队不稳定,现在看来都是谝传子的话。
王震在大会上亲自做动员,说了,去吧,新疆是个好地方,去了让你们学开汽车,新疆大的很,去开荒,大家放心,有家属的,今后部队安排送到新疆,没家属的,动员内陆大城市有文化的姑娘去,后来不就有了八千湘女和山东女兵进天山的事嘛,王震没有骗我们,王震为新疆建设贡献太大了,真正的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呀!那时候,新疆人口很少,200来万吧,地方又那么大,所以王震说,我们到了新疆,建设大新疆,新疆一定可以成为粮仓、油库,现在看来王震是了解新疆的,后来听说,刘少奇的秘书,叫邓力群,解放后是新疆的宣传部长,当时就在新疆,发了很多介绍新疆的电报,让进疆部队了解了一个真实的新疆。
我们进新疆,在星星峡,有国民党的部队,我们就把国民党的岗哨换了,到了哈密,哈密专员安排我们住大营房,我们没住,当时我们十二团只有一千来人,我们是先遣团,最先进新疆的解放军部队。哈密驻着国民党一个师,还有其他国民党的部队,我们来之前,有一个营叛乱了,把哈密抢了,烧了,所以我们就没敢进城住,住在城外的戈壁摊上,到了第二天,十团到了哈密,我们就接着朝善鄯走……
我问白老爷子还记不记得当时营长、连长的名字。
(白老爷子讲当年的事)
白老爷子说,不记得了,当时营、连、排的干部换的勤的很,有时候,一仗下来人就换了,为啥呢,打仗的时候,这些干部都是冲在最前面,撤在最后面,牺牲的机率比战士大,能活下来的都是战神,像潘教导员那样的都是“战神”。
我发了潘老爷子当年的照片,问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白老爷子说,面熟熟的,想不起来叫啥了。
我说,这就是当年进疆时,四师十二团一营的教导员潘思仁,2017年底,93岁那年去世了。
白老爷子说,之前不知道潘教导员在乌鲁木齐呀,1984年八一,十二团的老团长张献奎来乌鲁木齐,还叫老十二团在乌鲁木齐的同志一起聚会一起合影,不知道有没有潘老爷子在里面。十二团到喀什后,团长就调起义部队当师政委兼莎车专区的书记,1964年授少将。在敦煌的时候,站岗,团长路过敬礼,团长还专门过来纠正我们敬礼的姿势,还说,共产党的军队,不能学国民党兵的散漫,要让他们以我们为标准!
这些老爷子是打江山的功臣,多数已离世,这些人是我们党忠实的追随者。践行为了新疆,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的承诺。
因为有了他们铁血青春,我们今天才明白,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潘老爷子、白老爷子也行进在胜利的队列中,只是70多年过去了,岁月模糊了我们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