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世茫茫,谁不是在雾中行走?
上午醒来读到新闻。不敢置信。
一天下来,眼见各方消息。
心里却是另一番想象:也许是错误的报道吧,也许幸存下来还没被找到?
如此的幻想挣脱了现实的坚硬、不可更改,它试图寻找柔软的着陆方式,让事实的发生以可接受的形状出现。
然而,意外一锤定音,死亡笔直、坚强,毫不拐弯摸角。
噩耗来临时,身心无法同处一时一地。常常是身体在冰冷的事实面前,心思想着让时间倒转一刻,回到一切没有被打碎、还完好的时刻。
能否再给一次机会、一点时间?我会竭尽全力,重新做出判断,拦阻不幸的发生。
——我在向谁争取?谁能够让时间倒流?
是决定生死的那一位。是造物主。
人们称呼为“无常”。而那不过是它的名字之一。
事件升级。突发。打破了预定的秩序。
也许这些发生是警醒的信号,浇冷微微发热的人心和机器运转,提醒人存敬畏之心。
困在家中的假期,也许可以成为回望生活、反思觉察的机会。
把来路看得更清楚一点,前路也可调整方向,丢弃多余了。
人世茫茫,谁不是在雾中行走?
但仍要去学习,去认识和分辨。
小说里有一部分人世真相。
© 电影《利刃出鞘》
长篇小说《斯泰尔斯庄园奇案》
(英国)阿加莎·克里斯蒂
致敬阿加莎婆婆的电影《利刃出鞘》上映时没有看。无意间看到了小说推荐,于是找书来看。
冬天里的惬意事之一就是喝一杯热茶,读险象环生、挑战脑力的推理小说吧。书中情节起落,读者跟随其中,如侦探一般寻找蛛丝马迹,猜测事件走向,推测可能的作案嫌疑人。读者多半猜想落空,偶尔会有质疑,在阅读中与作者争论一番,却也被作者的推理说服。
阿加莎婆婆的作品不同于柯南道尔。她的故事里有女性的细腻温柔,是案件但场面不会恐怖,是侦探却有温和可亲的性格。而这本书也是小个子侦探波洛的第一次出场。
故事发生在英国的大庄园里,围绕老妇人的遗嘱和财产争夺展开。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幸福,是最伟大的事。书中这样说。
在他们的幸福当中,财富是怎样的影响因素?
故事因财产争夺开始,结束在两个女人情有所属。阿婆温柔地给出了自己的观点。
长篇小说《月落荒寺》 (中国)格非
在书店偶遇了这本书。封面是黛色天空,一轮圆月。书名是两组竖排词语,荒寺,月落。我习惯性地从左至右读:荒寺月落。凄清的意象,像一幅画作的名字。
查豆瓣得知,书名原来是《月落荒寺》。是格非2019年9月出版的新书。
这本小说文字典雅,尤其是前半部分,引用一些古诗文,叙事和画面都有江南园林般的韵味,像格非作品《望春风》的特点。后半部分走向离奇,文字的力道渐失,好像生活的内容没有了合一的骨架,主人公和作者一起放弃了主动态度,处在被生活拖拽前进的状态。
小说围绕在男主人公与女孩楚云的一段感情中。他们偶然相逢,性格投契,然而“楚云易散”。女孩的离奇身世使得这份感情无法善终。
小说展开的是一幅中产生活图景。知识分子,艺术家,事业单位中层领导,投资者。相当的身份让他们走在一起,形成一个稳定的朋友圈。喝茶,听古典音乐,逛艺术区。投资各地房产,送孩子出国留学,移民。
稳定优越的生活,时间久了也显枯燥。而且华丽袍子遮挡之下,是令人瘙痒的虱子。有人寻找刺激。出轨,艳遇。
楚云的哥哥是书中的神秘人物。这个黑白难分的人物却决定了事情的一部分走向。——他似乎代表了命运的无常一面。
书中隐隐看到男主人公的苦闷,他在现实中寻找,也得到过一些回报,比如财富,比如情感。但得到的似乎都是易散的。他的朋友们好像找到了各自的追求。有的高升,有的不断满足身体刺激。但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他想抓住一点牢固的所在。但那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清。唯一令他珍视的,是儿子,还有与他相逢过的那段感情。
假使如今不是梦,能长于梦几多时。书中引用了白居易的这句诗。近白话的词句。也许它能够表达男主人公迷蒙的心境吧。
© 电影《情人》
小说集《情人》
(法国)玛格丽特·杜拉斯
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为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小说《情人》的开头,很早就读过,故事梗概也在之后慢慢了解。读完整的全文,却是近期的事。
《情人》用回忆的语气记下,像一位满有故事面带风霜的老人在跟你讲述她的过去。片段的记忆拼接,夹杂多年来的感受,脑中的想象,真实经历过的生活。虚实交叉。镜头时而拉远时而逼近。清晰,继而模糊。清晰的是事件还是情感?清晰与否又是否重要呢?女孩的困窘、单纯、欲望也许就是读者自己经历过的。还有那些无法自主的抉择。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故事。
故事有一种苍老的气息,是经历过世事,看清楚一些人世真相之后的讲述。它极富个人魅力,又具有人性相通的情感。它散漫又迷人,使你想讲述一个你自己故事的版本。等到年老发白之时。
小说集还包括另一个故事《乌发碧眼》。诗意而迷离的语言。像舞台剧。是杜拉斯的笔下的故事,也似乎是法国人的自由浪漫个性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
库切16岁时的自拍
长篇小说《耻》 (南非)J.M.库切
第一次读库切。小说有平缓的语言节奏,不拖沓不冗余,内在表达却是流淌在平缓之下的思想激流,张力十足。
被殖民过的国家。白人和黑人共同生活的国家。历史遗留,文化碰撞,种族问题。这些宏大的主题沁入在库切的小说语言和故事情节中。
《耻》讲述边界问题。个人边界,师生边界,父女边界,白人与黑人的居住地边界和相处时的心理边界。这些或隐形或实际的边界影响人的言行举动,生活抉择。
小说集《冬泳》 (中国)班宇
这几年,东北文学的大旗被双雪涛、郑执和班宇三个辽宁人举起来。双雪涛有文人笔墨。郑执爽气,带少年心。班宇不言不语,笔下有故事。
短篇小说集《冬泳》里是一群生活在东北的普通人。他们在萧条的经济环境下挣扎求生。响亮的性格在严酷中磋磨,还是响铮铮的汉子。
班宇的文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世情和人心。握刀的人少言语,多行动,心里火热。
长篇小说《雾行者》 (中国)路内
《雾行者》在微信读书定时更新。追着每星期的更新像是追剧。
《雾行者》的前几章写2000年前后的故事。时间线前后移动,人物交错出现。虽然主要人物不变,但身边短时出现的人物不断。加之叙述在一个人物身上定格一段时间后,移到另一个人身上。读起来有微微的晕眩感。迷乱。却又是现实生活的某种真切。
前三章里,两个大学毕业的男孩(几乎可以算为并列主角)主要在一家台资瓷砖厂工作。辗转在北方仓库,三省交界处的打工仔小镇。暴力事件不断,死亡不时出现。生活的轴心是工作,几乎无私人空间可言。有与女人的偶遇但没有固定的女友。生活动荡奔波。他们是大时局里的蝼蚁,是甘愿在不合理的工作制度下忍受的打工仔。
“真人”、“假人”是小说中时常出现的词语。身份可以伪造,生活呢?
两个男孩没有伪造身份证、毕业证,他们是真人。
越是真实越只能在现实世界中匍匐前进。而前进是去向何处呢?他们偶而能看清要走的路,比如不得不逃走时。大部分时候,他们是一叶漂萍,在不合理的环境中尽量地趋利避害,仅此而已——也许是大部分人的生活状态吧。
2020年1月27日,星期一,庚子年正月初三。
愈发漫长的春节。
记念一个消失在雾中的传奇。
记念万千消失在雾中的不被记下姓名的人。
愿生者获得清醒,去分辨,去选择。
且喝下这一杯再上路。
△△△
独立小楼
--- 从一砖一瓦开始,建筑自己的世界 ---
“Every night I cut out my heart…
But in the morning it was full 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