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之道（6）｜文以化人——杭州市拱宸桥小学的学校品质（一）

言教、身教、境教

【陶继新】读书求知，最终是为了转化为文化，文以化人，从“知识就是力量”升华为“文化就是生命”。王老师，从这个角度想请您谈谈，您关于知识转化，文以化人的见解。

【王崧舟】文化的落点在“化”字上。在我自己的学校里，能够让人感觉到有点文化气息，那是因为我们从三个维度下了一点“化”的功夫。第一个维度，是我们经常讲的言教。无论是经典诵读，还是阅读考级，都是通过言教在化人。

第二个维度是身教，就是以自己的身体力行去化人。老子说“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说出来的、只停留在嘴巴上的，还不是文化，文化要你活出来，这是身教。校长也好，教师也好，家长也好，如何立身示范，是文化建设的一个重要方面。比如，许多学校都在打造书香文化，这当然非常好。但是，如果校长自己不读书，不坚持，没有养成天天阅读的习惯，那么教师会怎么看呢？如果教师自己不读书，宁可打牌搓麻将，宁可张家长李家短地到处八卦，那么学生会怎么看呢？学校还会有书香气吗？

我在学校里会经常主持各种会议，校长办公会议、行政会议、周务会议，会上我有一个口头禅：“最近我在读……”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是随机的，常常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些话也许是在讨论问题的时候说出来，也许是在制定某个工作计划的时候说出来，也许是在点评教师的小讲座、小报告、小观点的时候说出来。“最近我在读……”往往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老师们慢慢地感受到，校长是个爱读书的人，也慢慢地会要求自己去读书。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地形成一种读书的风气。这是身教。

我曾经跟老师们讲过一件真实的事情，浙江嘉兴有一位母亲，她的孩子刚念初中，课业负担比较重，但孩子显然不着调，学习被动，上课溜号，作业经常拖三拉四。母亲很着急，有一次实在忍不住，发火了，跟儿子说：“今天睡觉前，你必须把这些作业全部做完！”儿子脾气很犟，反将了母亲一军，说：“妈，你是做刺绣的，如果你能把《清明上河图》这幅刺绣做完，那么我就答应你。”母亲一想，既然是儿子主动提出来的，我如果做到了，他也就不能赖账了。于是，心一横，就答应了。母亲说：“接下来的三年工夫，我把这幅《清明上河图》绣出来，你把自己的课业成绩管好。”从这以后，母亲很少管儿子，一门心思地绣她的《清明上河图》，麻将也不去搓了，电视也很少看了，走亲访友的事儿也都减少了，大量的时间用在完成《清明上河图》这幅刺绣上。三年，这幅图绣完了，人家出25万来买，她说：“这幅刺绣我永远不会卖。要装裱起来，放在家里，儿子看到就会记得，做任何事情都不能半途而废。”那么，这三年她儿子的学习情况究竟如何呢？儿子的变化非常明显，学习的主动性比以前不知要强多少倍，后来考取了当地一个非常好的重点中学。有人向她请教家教心得，她就把这幅《清明上河图》拿出来，说：“其实这三年我对儿子基本上是不闻不问的，我就做了这么一件事情。”这就是身教的力量。

第三个维度是境教，就是用精心设计的环境去化人。搞德育的有一句行话，叫做“让学校的每一堵墙都开口说话”，其实讲的就是境教，也有人把这叫做隐性课程。我到拱小十多年了，一直非常重视境教。我说，泛泛的校园环境建设并不难，要把校园环境建设得有个性就比较难，不但有个性更有文化品位那就是难上加难。

所以，我们对校园环境建设的定位是三句话：第一句话是有中国气派，第二句话是有江南情调，第三句话是有杭州品质。在建筑和装修的风格上，我们定了这样八个字：精致、典雅、秀美、蕴藉。

我们的整个校园空间是围绕运河文化来布展的，什么“湖墅八景”呀、“大河诗意”呀，什么“运河上的桥”呀、“运河上的船”呀，什么“运河老照片”呀、“运河十八名城”呀等等，曾经有专家看了说，你们把整条大运河搬进校园来了。

我们有校史馆，是在中国传统哲学太极思维的影响下设计出来的。馆分两个，一个古典馆，象征太极中的阴鱼；一个现代馆，象征太极中的阳鱼。两个馆之间用拱宸桥模型来分界，象征阴鱼和阳鱼的交际线。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古典馆中间我们设置了一个很有现代风格的玻璃窗，象征阴鱼中的阳眼；在现代馆中，我们设置了一个很古朴的石头井，象征阳鱼中的阴眼。百年校史的内容我们把它们设计成了十篇课文，有课题、有正文、有插图、有注释、有思考和练习等。

我们有儿童国学馆，整个馆的格局就是一条龙。龙首是牌匾、石雕和小泮池，寓意“止于至善明德始”；龙心是孔子行教图和香案，寓意“至圣无域泽万世”；龙腹是讲经堂，用围棋模型布局，寓意“腹有诗书气自华”；龙身是藏经阁，有台阶可以上下通行，寓意“书山有路勤为径”；龙尾是个圆形的电子书吧，中间一根圆柱直抵天花板，寓意“好风送我上青云”。馆中有一个镇馆之宝，是一套文津阁版的四库全书。

我们有运河研究院，整个研究院的设计灵感来自1600多年前兰亭雅集时候的“曲水流觞”。我们采用了当代最先进的信息技术，包括：虚拟成像技术、拉力传感技术、无线泛在技术、二维码物联技术、双屏融合技术、拼接墙技术、电子沙盘技术、智能控制技术等。这些技术以一种全新的呈现和传播方式展示了运河文化的丰富内涵、独特魅力。技术是最先进的，而物态风格却是最古典的。所以，你一进入运河研究院，就能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审美张力。

学生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耳濡目染，不学以能；潜移默化、自然似之。六年的环境陶冶，逐渐改变的是学生的精神面貌和文化气质，这就是境教的力量。

所以文化是一个慢活，它是慢慢地浸润，慢慢地发酵，最后慢慢地发挥效能。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把文化当作快餐来做，即所谓的快餐文化。比如一个学校在三年五年时间里要把学校文化做出来。我觉得急功近利出不了文化，或者说急功近利本身有可能成为这所学校的文化，那是很可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