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港湾|剑钧|我的诗意中国
我的诗意中国
文|剑钧
来北京这些年,我喜欢去南锣鼓巷,总感到那里才是北京。徜徉在古老小巷,我仿佛在古今交错的时空里徜徉,似乎在倾听一个古老民族的低声吟唱。青砖灰瓦,红门花墙,华夏的元素,华夏的文明,地道的中国味,迷人的中国风……
漫步了一圈又一圈,小巷流淌着最地道的北京味儿,连我这个外乡人都悟到了诗情画意。从元代胡同院落肌理,到棋盘式传统民居;从明朝重臣,到清末皇后;从文学大师,到画坛巨匠,这儿的每一个深宅大院,都是小小历史博物馆。若不是四合院夹道的古巷,又添了些酒吧、咖啡馆、餐厅等现代元素,我也许会以为在穿越时光隧道呢。在古巷旁,建有一座与现代文明接轨的地铁南锣鼓巷站,宛若蜿蜒的长龙伸延开来,连着故宫,连着国博,连着王府井,连着鸟巢,连着国贸,连着中南海……
我缓步出了南锣鼓巷,心还沉浸在渐行渐远的年代。在我还扎着红领巾的时候,5000年中华文明的印记就铭刻在大脑里了。而这个与元大都同期建成的古巷,也不过740多年历史而已。历史的潮汐卷走了数不尽的风流人物,也留下了数不尽的人间诗话。
远在2300年前,爱国诗人屈原的《国殇》那句:“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吟得我心潮激荡,思绪奔涌。闭上眼睛,脑海浮现出一个瘦瘦老头,头戴高高峨冠,身佩青青兰草,舞着宽宽衣袖,徘徊在汨罗江边……上大二时,古代文学老师讲到屈原,谈起汨罗江,慷慨激昂地对学子诉说,自古无数仁人志士为了国家,为了民族,难酬蹈海亦英雄!隔着历史时空,遥望屈原,我仿佛听到先哲在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即便纵身一跳,也要追寻江水里的星光!原来,爱一个国家,应是那种浸进骨子里的爱,绝非喊两句空洞口号,抒发一番豪情那般简单。
儿时,我读《可爱的中国》,远没感悟这般深刻。当年父亲为我买的那本书,绘有方志敏头像的封面,红彤彤的底色那般耀眼,至今仍像一团火在我心底燃烧。一个行将迈向死神的囚徒,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怨天尤人,却面带微笑,用诗的语言讴歌祖国,这是让我最为感动的泪点。“至于说到中国天然风景的美丽,我可以说,不但是雄巍的峨嵋,妩媚的西湖,幽雅的雁荡,与夫’秀丽甲天下’的桂林山水,可以傲睨一世,令人称羡;其实中国是无地不美,到处皆景,自城市以至乡村,一山一水,一丘一壑,只要稍加修饰和培植,都可以成流连难舍的胜景……”
读后,我叹为观止,曾无数次假设,如果他没投身那场改变中国命运的革命,以其才华,完全可成为了不起的作家、诗人,他却将青春与热血献给了为之奋斗的事业和理想。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人民共和国的旗帜,血染着千百万英烈的风采。爱我中华,从来是不需要理由的。这也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秘钥,犹如《诗经》里的“在河之洲”源远流长。
早在60多年前,当代作家未央写的诗句:“车过鸭绿江,好像飞一样。祖国,我回来了,祖国,我的亲娘……”读得我一往情深,热泪盈眶。因为,父亲把这首诗讲给我听,眼里也饱含着泪花。他说和母亲当年赴朝参战,凯旋回国时,就是那般心情。那是久别儿女一头扑向母亲怀抱的情感与冲动。而今,上甘岭的硝烟早已远逝,但祖国不会忘怀,人民不会忘怀:那场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立国之战,用惨烈的血肉之躯,换来七十年的和平祥云。也就从那天起,西方列强把炮舰开到长江口耀武扬威地兜上两圈,就换来巨额赔款的屈辱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洋人惊愕地发现,昨天的“东亚病夫”,一夜之间,顶天立地,昂起了高高的头!
当有一天,我到国外旅行,没过几天就想家了,又愈发感慨:中国,一个多么响亮,多么亲切,多么可爱的名字。我脱口吟出杜甫诗:“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那是15年前,我随内蒙古作家艺术家考察团去了西欧。一天晚上,我和几个朋友在奥地利费尔德基希镇的一家华人餐馆就餐。主人是来自浙江丽水的夫妇,来阿尔卑斯山脚下开餐馆也有十几年了。餐馆的装饰完全是中国化的,挂着中国式宫灯,摆着中国式陶器,悬着中国式字画,连壁挂的大屏电视都是Made in China,播放的也是CCTV 4的中文节目。我一脚迈进去,俨然找到家的感觉。几个文人围坐圆桌,吃着家乡的水煮鱼,听着主人的乡音,是那般亲切。男主人说,没想到这几年,祖国变化这么快,老家的乡亲也盖起了小别墅,出国旅游的人也多了,祖国强大了,华侨的腰杆也硬了。
三年前,我和爱人去美国新泽西州看望留学的女儿和女婿,女婿开车去纽瓦克机场接机。回来一路大多空旷,时而也有人口聚居区,95号州际公路沿途,有许多华人餐馆、商铺和诊所。在异国见到中文标识,真的很兴奋,尽管离开祖国还不到24小时。一进女儿家门,见对面墙壁分插了两面小型五星红旗,我的心一下子热了,想起女儿出国后,过的第一个没有父母陪伴的除夕。那几天,她每天都打来越洋电话。她说:“新泽西除夕下了雪,初一又下了雨,也算奇观了。我和东除夕夜在校园的雪中漫步,在努力寻找回家的感觉,明明知道是幻想。”我知道女儿想家了。她把家分成两半,一半筑在心上,一半留在遥远。女儿出国后,离家远了,心却与父母近了,与祖国也近了,就像近在咫尺的五星红旗在时刻注视着自己的儿女。远离故土,我方发现家是一个永恒的牵挂,祖国是一座最大的靠山。
我认识一位九十高寿的老人。他曾是蓟运河边的苦孩子,追逐梦想,一路坎坷走到了卢沟桥,做起了“守桥翁”,演绎了一座桥、一座城与一个人的传奇。老人家两年前还为我写了幅遒劲大字“中国梦”。他就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首任筹建处主任,著名书法家郭景兴。作为抗日战争史学家,他三十年如一日,守护卢沟桥,研究卢沟桥,寻访抗战老兵,还原了卢沟桥事变那段真实历史。著名作家阎纲曾在《人民日报》撰文,称他为“民族英雄的传奇”。
郭老说:“有时,我一踏上卢沟桥就想,当年,那么多抗战勇士倒在了卢沟桥上,留下姓名的只是少数,大都是无名烈士,他们图的是什么?他们为的是什么?有人说我做’守桥翁’是小看了自己,我不这样看,我将’守桥翁’引以为豪,是我一生的骄傲。”这话说得多朴实,多有诗意。细想一下,不正是有无数人凝聚起家国情怀和苦干精神,我的祖国才走到美好今天吗?如今卢沟桥畔,早已波光粼粼,荷花绽放;古老石板路,见证了卢沟桥的历史沧桑;缠绵晓月湖,诉说着卢沟桥的今朝风景。一阵微风吹来,我似乎闻到了一缕清淡的花香。
今年春上,我来到丽江。从玉龙雪山流下一条清澈小河,顺茶马古道潺潺流淌,一直流到拉市海附近的纳西族村寨。小河边,绿荫遮地、溪水清澈、野花绽放,水绕街前屋后,汩汩有声。一条石板路,被马踏得光溜溜的,不时有成队的游客打马从村落穿过,留下悦耳的马蹄声。
我走进靠近小河的纳西族人家,几十间大屋,一色的木结构,朝南的正房略高,面对着照壁,东西厢房略低,间有宽长的外廊,偌大院落挂满红灯笼,盛开着樱花,满眼花草果木,有园圃,也有盆景。纳西族大叔独坐外廊喝碗茶,听鸟语,闻花香,好个惬意。老人端出水果让我品尝,说是自家产的。我心想这么多间房,想必大户人家了。一问,却是四口之家,儿子在外做导游,儿媳带孩子去了集市。我问,您养花卖吗?他说,一盆不卖,只为观赏。我说,您房子好多呀。他说,全寨百十户人家都这个样子的。说完还自豪地补充一句,“我过得比你们城里人好着呢。”
一句话说得我醍醐灌顶,我恍然想起方志敏那句充满憧憬的预言,今天的中国的确“无地不美,到处皆景”,从城市到乡村,一山一水,一丘一壑,都成了“流连难舍的胜景”。我们可以告慰先烈在天之灵了。走出纳西族村寨,纳西族老人的身影仍在我眼前浮现。蓦然回首,玉龙雪山下,茶马古道边,蓝天白云,真的好美啊。哦,诗意的风景,诗意的生活,诗意的未来,这一切不正是诗意中国的缩影吗?
本文首发于中央党校《学习时报》副刊
剑钧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本名刘建军。曾入选新浪读书超强阅读人气榜作家,《今日头条》认证“优质美文创作者”,《天天快报》《腾讯新闻》专栏作者
迄今结集出版长篇小说《古宅》《爱情 距离》等9部,长篇纪实文学《中国智能之城》《黎明再出发》等5部,长篇情感散文《潜能是大海,分数是浪花》等2部,散文(诗)集《窗内窗外》《寻梦塞纳河》等8部,600万字。现有19部实体书和电子书正在亚马逊、当当网、京东销售,并在中国移动、中国电信、中文在线、今日头条等媒体平台上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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