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总有一种味道,能够唤起乡愁/张西云
对有些人来说,乡愁只是一种味道,一种值得追忆的食物。
哪怕这种食物微不足道,也许只是田垄上不显眼的野菜,路边老槐树上一串小小的榆钱儿,都能唤起味蕾的记忆。
就像我,一种青菜常常勾起我的回忆,让我难以忘怀。
这种青菜也是一味中药,俗称“五香菜”,学名荆芥。它的味道除了味辛、微苦、芳香之外,我个人感觉还有一点苦涩,所以小时候我不喜欢这种味道,尤其不喜欢生吃荆芥的味道。从什么时间开始喜欢荆芥的,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这种植物,在中原地区很普通,它对土壤要求不高便于种植,随处都可生长。不管是房前还是屋后、墙边、角落只要撒下种子就能出芽,只要有泥土就能长成。中原地区人们喜欢食用荆芥,几乎每家院子里都栽种一片,我还见过有人在废弃的半截水缸、养猪槽子、破竹篮子里养的荆芥,郁郁葱葱,别有一番景致。
荆芥的食用方法很多,生食熟食均可,可以清炒,可以浇汁,可以与黄瓜、腐竹或者洋葱凉拌,也可在做汤时洒几片叶子,不但色泽好看而且香气浓郁。最常见的吃法就是用荆芥面条了。
家乡人吃面条一般都是手擀,虽然有了家用小型压面机,一个人能够轻巧的完成和面、压面和切面的流程。可是,我母亲还是坚持自己和面、擀面。母亲说面条要好吃,和面是关键。和面要做到“三光”,即面光、手光和盆光,不同季节对面的软硬程度要求不同,“冬溜溜,夏牛头”,冬天和的面要软一点,夏天硬一些。醒面的时间越长面条就越筋道,也越有嚼头。母亲通常在吃完早饭后、下田干活之前把面和好。她和面不用瓷盆,也不用铁盆,而是用烧制的瓦盆。将面团放在青色瓦盆中用细纱布蒙上,母亲才下田干活。中午回来后,面已经醒好,又光又亮。母亲用极快的速度将面团放在案板上开始擀面条,她一边擀面条一边招呼我们去摘荆芥、拔小葱。
摘荆芥,其实就是用手掐荆芥的嫩茎和叶子。女孩子一般都在意荆芥汁液晕染后指甲变成绿色,用剪刀或者镰刀直接剪割荆芥,就像割韭菜一样。用不了多长时间,荆芥叶子又会长成一片,依然郁郁葱葱。将剪下来的荆芥叶子洗净后放在稍大一个盆里,倒入葱花、花椒粉、咸盐、味素、油泼辣子,再点一些芝麻香油搅拌均匀,待锅中的水烧开后,用勺子将热水直接倒入盆中,马上用锅盖将盆盖严,让滚烫的热水将荆芥的香气激发出来,与各种调料充分融合,立即浓香扑鼻。此时,面条已经煮好,过水后盛到碗里,浇上荆芥做的热汤,碗内芳香四溢,温度不热不凉正好适宜。母亲习惯用两个大盆,一个盛着荆芥浇汤、一个盛着过水面条,放在院子梧桐树下的石桌上,全家人围着石桌吃饭。至今还常常记得,阔大的梧桐树下,阳光斑斑驳驳,一家人围着石桌吃面条的场景、荆芥辛香浓郁的味道长久留在我的记忆中,即使几十年后的今天,依然记忆犹新,难以忘却。
荆芥还有一种家常的吃法是做菜饼,老家人称“踏菜馍”。
就是将荆芥叶子洗净掺入花椒调料、精盐味精和食用油搅拌均匀,擀些许薄饼,将拌好的荆芥叶子平摊在两张饼之间,饼的四周压紧,有人为了菜饼形状好看,用一个大碗或者小盆扣在菜饼四周压实,压出一个圆形,菜饼不但紧实而且形状美观。菜饼做好后放在铁锅里烙,烙饼最好是烧麦草,火苗虽大但是火势弱,不容易烙糊饼子。待饼的两边烙出小泡泡和微黄时,取出来放在盘子里,下一个饼烙好后压在之前的饼上,这就是家乡人说的“踏”菜馍。薄饼被热气一踏,清晰可见荆芥叶子的脉络,将小麦的香味和荆芥的辛辣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味道独特,回味悠长。
家人知道我钟情于荆芥,早先回寄过来一些新鲜的荆芥,可是到了北方已经腐烂。再有人来我总是叮嘱他们要带些荆芥种子来,后来也在网络上购买种子。不知道是气候原因还是土壤原因,荆芥在中原地区一般四五月份就能播种出苗,但是到了北方等到农历七月才能出苗。我只好用泡沫箱在室内阳台上撒种,一步一步按照说明书将荆芥种子泡水后放进土里便开始等待。天天蹲在泡沫箱前观察,突然有一天看到幼芽顶着褐色的帽儿冲破土层,内心的喜悦难以言表。我知道荆芥喜水,便一遍一遍的洒水,很快荆芥长出碧绿的叶子,满室辛香。小小泡沫箱中只有少许荆芥,自然不舍得像老家人那样“踏菜馍”,只能每次摘几片叶子洒在汤中反复回味荆芥的味道。
有一次,三哥从老家来,看到我拿着剪刀一点一点剪荆芥稀疏的叶子,便大笑起来。他说,在老家荆芥遍地都是,我们都是一筐一筐摘,哪像你一片叶子一片叶子的剪。
这就是“物以稀为贵”的缘故吧。
说也奇怪,在我疲惫不堪甚至生病的时候,只要喝上一口荆芥做的热汤,马上恢复活力。我将此事告知文友,友人说这不单单是荆芥祛风解表的中药功能,最为重要的是荆芥凝聚着我的浓浓乡愁。
仔细想想,友人说得甚是。
几株小小荆芥,却唤起了我的乡愁 。
2020年1月9日
作 者 简 介
张西云,从事律师职业,工作之余喜欢写作,希望以法律助人,以文学娱己。 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自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