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登英丨花事已了

爱曾像一朵花,像一只白天鹅掠过天际,在我心空盛开,但却在眨眼间消失在时间的缝隙里,隐藏在我生命里的某个角落,是那样诡秘而又沉默。我曾单纯地认为我会就此守定了这份感情,像一个忠诚的卫士守候国王的宝藏,我也曾想用我的余生去陪伴着你的晚年。而现在,这份梦想,连同夏花的芬芳一起消失在了天际——题记

和他的相识来自偶然。但是,有些人一辈子难得相遇,一旦遇见了就是一生的遭遇,就再也难以放下,感情的过渡那么自然,很快地他们就已经如认识很久,用十年形容不够长,一百年又太俗,只能说:爱情来到的时候,像一朵花的盛开,都不知道如何拒绝,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见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把自己的喜好肆无忌惮地展露。在他春风般和煦的目光里,她是一颗盛开在草原上的花,在风中尽情摇曳,尽情绽放,毫无顾忌地展露她恣意放任的一面。而他的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以他不再青春的年纪却有了青春的笑脸和诙谐。

他和她都不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人,但是,人到中年,他们要的不再是外表的光鲜亮丽和言语的甜蜜醉人,而是那种相扶相携、相濡以沫的感觉,像一对慵懒的田鼠,仰面朝天躺在冬季的阳光下,晒他们肥肥的肚皮。当太阳下山时,他们才回到藏满了他们用一个秋季的辛苦采摘积攒的果实的窝里,慢慢地、耐心地、节省地啃咬一点果实,然后相拥而眠……

她喜欢这样的日子,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并肩进出,喜欢像个农妇在田野里干活、在劳动后在草坪上散散步,喜欢在自己的后院里种满鲜花,喜欢在辛勤劳动后拖着一身的疲惫,狼吞虎咽地吃过简单的饭菜,然后懒洋洋地躺下来休息,可以不化妆、不打扮,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只要相爱的人在身边也懒洋洋地相互看着,懒洋洋地说些懒散的话,没有理想,没有抱负,也没有争吵……甚至连拥抱也不需要,有时候希望他是一个影子,一股风,从她身边如影随形地飘过却不打扰她的生活。

她本来也是个怀旧的人,可是,遇到他,她就准备不再怀旧了,因为他们还有未来,还有希望,有数不清的欢乐往事要细数,他们有数不清的美好计划要盘点,那又还有时间说起那些与别人有关的伤感和懊恼故事?

爱真的像夏花一般,整整盛开了一个夏季。他们没有忘记自己身处一个美好的季节,他们对得起这个美好的季节,他们在这个季节找到了多少年没有过的欢乐和童趣。

坐着多少年没有坐过的农用车颠簸几十里到他的田园,看到那被她种在花盆里的鲜花在他的院子里恣意地开放,她欢喜得几乎惊呼连声,一连采了好几朵插在他小房子的空瓶里。

看到炎炎烈日下院子里的泥土干裂了口子,而一股清冽的井水却在一边的水管里汩汩流淌,她被这长久以来就奢望拥有的田园生活惊艳了,不顾他中午不能浇水的劝阻,执意拿了水管给那些干涸的菜园和花园浇水,他忙不迭地找出草帽给她戴上,和她一起在顶着中午的阳光给那些花草树木浇完水,直到晒得她头晕眼花,一个下午都不能出门,所以只好一直呆在房里玩他电脑上下载的游戏,带她去公园的计划只能取消。

黄昏时,天气渐凉,他们一起在他的菜棚中采摘,看他一只只摘下新鲜的瓜果,她不顾自己的手臂被蔬菜多刺的枝叶划破,加入他的农夫行动,当他看到衣着光鲜靓丽而抱了满怀的农产品的她笑颜如花时,他的眼神流露了他深深陶醉的心事……

就着他田里自产的蔬菜和从城里买来的肉和馒头吃过晚饭,他们并肩走在格外静谧的大院里,整个大院寂静无声,没有一点城市的杂音和外界的干扰,他的眼神述说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说,他一直以来就在盼着有这样一个人,在这样一个时候,陪在他身边,娓娓诉说生活的点滴,而现在美好愿望已经实现,他却觉得如在梦中,希望这一些不要转瞬即逝。

她说,只要命运不会再出变故,她就会一直这样陪在他身边,甘心做个农妇,相濡以沫地度过他们的余生。

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只是偶有联系,很少见面,虽然他们都有梦想,却又都有理不清的现实。她心如入定,他却似乎还在做梦,时不时地打个电话,发个短信,告诉她,他的心房需要她的填充。而她觉得自己的心重新回到了僵化的状况。心底那些被夏日的风情激起的波澜再一次沉寂下去,像一朵花开败了一样,没有结果,也没有期望。

夏天过去,曾经她所爱好所迷恋的那一切,所幻想的,甚至还来不及去追逐就已经被埋没起来了,偶尔想起夏天的返璞归真和高山远足,她觉得如梦一场。那几许往事,在秋季的风里已经渐渐消散,美好的梦想或许已经被迈过高原的冷气流冲走,仍残存的回想起来还真实。但是没有了温度。

渐渐的,她已经将盛开在他院落里的那些花儿淡忘了,那一枝被她采去,插在他瓶中的花,连同花瓣的芬芳一点点地从她记忆之中飘离。她本来不想遗忘,却无能留住那些关于夏季的记忆,无能重复那些美好的属于夏天的故事。

有一天,他打来电话说,那些盛开在他院子里的鲜花,曾经被她的手抚摸过的鲜花,已经开败了,但那些被她甚为喜爱并要求他多多种植的花根,已经被他挖出来,埋进了地窖,等到明年的春天种下,让它们继续盛开在她愿意看到的每个角落。

她无声地笑了,轻轻地说一句:“可是有些花只开一季的。”

她的话就像一朵花开到葳蕤再到彻底衰败,他在电话里感觉到了,只好默默地放下电话。

这以后很多年,她把人间是非沧桑看得很淡。是啊,有些花开过了就是开过了,不一定结果。谁都有自己的生活,虽然他的那份生活,曾空出了很大一块地等她去栽种,但她的生活周围被迫扎满了篱笆,再不允许她走出去。她也有过梦,也曾经想把梦变成现实,可是现在,她还是只能让他也将她当成一个梦。这个梦,可以幻想任何一种结局,却永远不会有结局。或许没有结局的故事才是最美丽的。

——谨以这些文字献给一段往事。我不敢保证将你记住,也不希望你看到我的文字。或许我们是彼此生命的夏天绽放的一朵花,不知算不算得上最美的那朵。但我在饱经风雨摧残后遇到你,和你一起绽放的日子是我曾经最美的花季,我们在午后的花海中盛开,在夏季过去时开到葳蕤,惨淡凋落,只留下一些浅淡的回忆……

2009年11月4日初稿

2017年12月20日改写

作 者 简 介

尚登英,女,藏族,笔名霓裳羽衣,七十年代生人,大学本科学历,于生活的夹缝和暗黑处学会读书习作,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开始发表散文、诗歌,期间虽有中断,文学梦想一直伏而不灭。现为甘肃省武威市作协会员,武威市诗词楹联学会会员,中国现代作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甘肃省武威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爱旅游、摄影,好读书写字,曾出版散文集《走在梦与现实的边缘》一书。就算命运再三给我致命打击,我也要努力翻身做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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