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亚玲丨有一种爱,叫做永不联系!
最先认识他是因为王利。王利喜欢他,悄悄地把对他的喜欢告诉了梅。那时候,梅不关心班里的男生,只认得班里几个班干部。因为他个子高,坐在教室后面,对他几乎没有印象。自从王利说了喜欢他后,梅也开始关注他,发现他毛笔字写得好,画画得好。每学期学校办画展,他的作品好像最多。有一次集合,同学们都去操场。梅从最前面往后走,准备出教室后门。这时,她看见王利和两个女生围在他的桌子上在议论着什么。梅也凑上前去看热闹。原来他们几个在看字帖,一个繁体的”刘“字。几个人在猜测这是个什么字。梅哈哈一笑:啊,就是姓"刘"的"刘”,对不对?他抬起头来,冲着梅一笑:对啊对啊,是“刘”字,我怎么没想起来呢?那一笑,融化在梅的心底。梅的心里莫名的有一股暖流涌动。那少年明朗的笑脸、温和的眼睛、赞许的目光长久地定格在梅的脑海中。
后来,学校进行集体舞比赛。班里他和一名女生去学跳舞。那天晚上,在教室后门口,一群女生围在他的身边,让他教舞蹈。他的舞姿那么潇洒,女生们都看呆了。梅站在教室前门口,也悄悄地注视着他跳舞,却始终没有勇气走到他跟前。少女的矜持和羞涩让她挪不动脚步。可她心里却渴望着他能带自己去跳舞。
再后来,王利可能有了新的目标,开始在梅的面前说起他的缺点。梅知道他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他喜欢打乒乓球,在学校的乒乓球比赛中获过奖。他几乎总是独来独往。他很自私、吝啬。他的同桌喜欢他等等。对梅而言,他就是班里的一个男生,一个和其他男生没有什么两样的男生。
两个人真正的接触是在实习时。实习时,五人一组。梅和他分到了一组。那一月,是他们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他们在一起唱歌、跳舞,教学生画画、做题。闲暇时,他们会坐在一起侃大山。他给她吹牛,逗得她哈哈大笑。一天晚上,她偷偷溜出宿舍,来到他的房间。他在练习写字。她也拿起笔乱画。他说:你叫我老师吧,我教你练字。从此,她几乎没叫过他的名字,就连毕业纪念册上也称呼他“老师”。她趴在桌子上,手里提着他的钢笔,照着他的字帖临摹。他说:写钢笔字要先练正楷,手腕这儿要使劲,要注意字的间架结构。这几句话印到了梅的脑子里,使她一生受用。多年以后,当她提笔练字时,她就会想起这个晚上,想起少年的话;当别人夸赞她的钢笔字写得好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他,想起他教她练字时的情形。不很明亮的电灯光照耀着房子,小小的房间里,她在一笔一画地写着,那心却在扑通扑通地跳着;他在静静地看着,轻轻地指点着,嘴角上扬,露出得意的笑容。她想:我是来和你聊天的啊,你这个傻瓜,你知道我是怎样躲过我那两个姐妹偷偷溜出来的吗?看他认真地指点着自己写字,梅扔下钢笔说:不写了,说说话吧。他说:好。于是他坐到椅子上,开始抽烟。他抽烟的姿势是那样迷人,梅简直被迷倒了。那烟味轻轻地飘进梅的鼻孔,让梅如醉如痴。她呆呆地注视着他。这个少年,这个夜晚,这个吸烟的姿势定格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终生难忘。几年以后,当她把这个夜晚写进日记中后,遭来的却是丈夫的谩骂和责打,而少年的名字也经常成了两个人吵架的导火索。后来的她讨厌烟味,更讨厌丈夫吸烟,却无力指责。好多年,当她回忆起这个夜晚,她的心底依然充满温情,依然迷恋少年吸烟的姿势和那香香的烟味。她常常奇怪自己为什么那晚闻到的烟味是那么香,而此后闻到的烟味是那么恶心、讨厌。
实习很快结束了,他们又回到了学校。此后的他们不再拘束。有时下了晚自习,他会跑到她的座位,找她聊天。他羞涩地笑着,看着她,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有一次,她请了两天假回家了。那时,她的父亲已经病重,家里急于给她介绍对象。那是个大她6岁的青年。和那个青年见面,听他谈自己的事情,她的脑海中不时闪现出少年的腼腆的笑容。她心不在焉的态度很快给第一次相亲画上了句号。那个晚自习刚下,就像她猜想的那样,他迫不及待地来到她的座位,问她:你这两天去哪儿了?回家呀!她眉梢上扬,偷偷地在心里说:你知道我干什么去了,你应该知道的。他又问:你去相亲吗?没有啊!她故意装出轻松地样子,继续着自己调皮的神态。她希望他能打破砂锅问到底,逼出自己这次回家的真正目的。她也期望他霸道地说一句:以后不许去相亲,去哪儿给我打声招呼!可他只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轻轻地说:不是就好。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总以为他能猜出自己的心事的。
在学校的最后一次见面是毕业前夕。那天,男生给女生搬东西。他也来到了女生楼。忙完以后,他下楼梯。她紧张地站在楼梯口,期待着他能和自己说两句话。腼腆的他走下楼梯,他甚至没敢抬头看站在楼梯口、脸涨得红红的她。失望掠过她的心胸,她喃喃地在心里说:完了,这是咱们最后的见面,最后的见面,最后的一次……
毕业后,两个人失去了联系。她去县城学习开会,经常能碰到很多同学,奇怪的是,他像失踪了一样音信皆无。毕业不到两个月,梅的父亲因病情恶化而去世。家里的重担全部压在了梅的肩上。只有十九岁的她找不到倾诉的对象,那种压力逼得她不得不早熟。她渴望有人能和她一起分担这种压力。忧郁苦闷的心让她郁郁寡欢,孤傲清高的性格使她和单位领导同事相处得并不愉快。她渴望有人理解,有人听她说话,渴望有人带她离开这个环境。元旦,她收到了好多同学的贺年卡,可翻来找去都没有他的只言片语。梅渐渐地对他失望了。
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梅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王利带着自己的男朋友来看梅,有意无意地告诉梅,他结婚了,妻子是他的学生。这是毕业后梅第一次知道关于他的事情。梅的心里仿佛被一条一条地撕开,一滴一滴的血从上面滴下来。她沉默不语。许是为了安慰梅,王利用略带鄙夷的口吻说:和自己的学生成婚,什么人哪!是啊,什么人啊。梅真想大哭一场。原来他并不是喜欢自己。现在他找到了自己爱的人。我算什么?我在他心里何曾有过一点点地位?梅对他的怨恨油然而生。冷静下来,梅也在想,他应该成家了。毕竟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更何况自己都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了,又有何理由怨恨他呢?当初在一起就是玩得快乐,并没有什么承诺。和其他男生相比,他只不过和她走得近而已,为什么要把他看得那么重,为什么要把他和班里的其他男生区别对待?虽然这么想,梅还是放不下他。
毕业后仅有的一次同学聚会,大家济济一堂,欢歌笑语。梅却感到极大的落寞。在那么多同学中,梅竟然没看到他,只是在组委会的名单中,梅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那天晚饭后,同学们陆续走下宾馆楼梯。梅站在楼梯口,迟疑着不肯下楼。王利走过来,拉了拉她的手,说:还在等他吗?走吧。梅喏喏地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着她走向房间。这次聚会像风一样,梅感觉不到同学相见的喜悦。回家后,聚会的照片、碟片都被梅塞到了箱子底下,她连看也没看。那种失落感让她好长时间患得患失。
以后的日子,随着年龄的增长,同学之间的婚丧事宜渐渐多了。两个人也有了很少的几次见面的机会。可每次见面,他都是给梅一个背影。梅连和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梅常常想: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我们连普通同学的情谊都没有了么?好多次,梅都试图联系他,可想到他的冷淡只好作罢。再说,电话打过去,他若冷冷地问一句:谁呀?有事吗?自己又该如何回答。好多次,梅去他的单位,都希望能遇见他。可上天好像在捉弄他俩,多少次的学习、开会、报送材料,梅都没碰见过他。或许,这就是命吧。他们两人是有缘无分的。
当婚姻生活渐渐归于平静,梅不再抱怨什么。有时当年轻的同事谈起自己的老师时,梅会轻描淡写地问一句:你们的老师是谁?当听到他的名字,梅又会似有若无地说:他是我的同学。那幽幽的口吻好像在叙说着别人的故事,没有人听到她心底的叹息,更不会有人将他和她联系在一起,知道的只知道他们是同班同学而已。梅在所有的同学面前也绝口不提他的名字。就让他的名字埋藏在心底吧!只有在夜深人静时、在一人独处时,梅会想起那个纯真的少年,想起他羞涩的笑脸,想起他带给自己的快乐和伤感,想起年轻时夫妻因他而吵架的种种,对他的那种怨恨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慢慢淡化,更多的是对于他的理解。二十多年了,两人近在咫尺,却从不联系,从不来往。或许,这就是:有一种爱,叫做永不联系!
作 者 简 介
徐亚玲,女,陕西省蒲城县兴镇中心小学教师。在文字里修行,让灵魂安家,喜欢简单生活简单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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