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赣雩文艺】作者:许良修《老家的记忆》总1092期2021年298期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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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记忆
作者:许良修

我的老家——许塘村。

它沒有江南那样“春来江水绿如蓝”,“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怡人风景,也没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情趣。

更没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磅礴气势。

它只是苏北平原上,中山河堤下的一个普通村庄。

几排犬牙交错的土坯墙茅草屋和河堤上七零八落的一些小村舍组成,村前屋后长着一些杂树,路旁还有些叫不上名的小灌木,村口置了一方碾子,是村里人世代用来磨麦子的唯一的“重型机械”。最著名的就是村东头那方圆十几亩大的人工水塘,是供村里人畜饮水用的,那塘就叫——许塘,村名也由此而来。

放眼望去,老家实在寻觅不到画家笔下的夕阳斜照,袅袅吹烟的醉美图,诗人吟唱的莺歌燕舞,万紫千红的农家神韵。

老家再平常不过了,但它永远是游子杯中最醇美的成年佳酿,老家的一草一木都染着浓浓的乡情。

老家是我心中的相思豆,也是我儿時的乐园。那里有我难以割舍的情怀,它常使我魂牵梦绕,辗转难眠。

老家的人勤劳善良,忠厚淳朴,他们的品质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让我牢牢记住——我是许塘村人。

老家的父老乡亲有着讲不完的故事,也有我童年的记忆。公社化、吃食堂、争工分、四清运动(四清运动后教社教运动)等等。

提起四清(四清指:清思想、政治、组织、经济)运动,那真让人经风雨,见世面,受教育,得锻炼呢。大到县处长,小到生产队长都要过这关。坏人胆颤心惊,贪腐分子惶惶不可终日,人民扬眉吐气,到处一派正气。

在那次运动中,老家当了八年生产队长的许长河叔叔被撤了职。八年里,他在晚上召开队委会时吃过三次宵夜,五人共吃鸡子三只,豆腐十二斤。还有队里请拖拉机耕地,在他家做饭,他陪驾驶员吃饭,属多吃多占,折算人民币七元,吓得他赔了钱退了粮,还病了一场,结果呢,还是把官丟了。

老家让我留恋的不是这运动,而是我的童年轶事和暑假生活。

暑假那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暑假中我们这帮孩子都会帮爸爸妈妈割羊草、挖猪菜、放老牛。

提起放牛,那是我最高兴的事,每天早晨,我们十多个孩子将牛牵到野外,把牛缰绳系在牛脖子上,让牛自寻草吃。我们就开始玩起游戏来。找件花褂子穿上,头上包个花头巾,肩上挎个柳篮子,扮演鬼子偷地雷,或者拿根玉米杆子,举得高高地张大嘴喊着:“老子格格叽”,“八格牙路,死了死了的……!”这些都是我们从电影中得来的。我们这帮“猴子”没能从影片中学来正面东西,但是每个人都能演回反角过把瘾。玩累了,饿了、渴了就派一两个人去生产队的瓜园里偷瓜,偷来的瓜大家同分共享,还美其名曰 :这是“共产主义”生活。

“偷瓜”这件事真是个动脑筋的事,既要胆大又要心细。我们伏在地上向瓜田爬去,眼睛寻着瓜又要看着看瓜的人,一不小心被看瓜的逮住会受到惩罚的,不是被打屁股就是被拎耳朵,但不是很疼,虽不怎么疼。为了少挨几巴掌,每打一下,我们都会放开嗓子狼嚎般地叫着,那叫声听了让人撕心裂肺。看瓜的立刻就住了手,然后只好吓吓我们就结了,这样的惩罚我也遇到过。

有时我们还会搞出一些恶作剧来。七八个孩子都裸着身子,拿泥巴从头到脚全部泥起来,像庙里的泥菩萨一样,只有两只眼睛在眨着,然后一起坐到路边去。当有人走过来时,我们会同时睁大眼睛,把舌头伸得长长的。孩子们见了吓得哇哇大哭迅速跑了,男人们见了会哈哈大笑地走开,姑娘们见了扭着头匆忙而过。大婶大妈过来,我们的恶运就到了,她们老远就开始骂骂咧咧地:“小畜牲,看我们怎么收拾你一个个的。”边说边从肩上拿下锄头或扁担,气汹汹地冲过来,我们见状吓得一哄而散,跳到堆堤下的河里一个猛子扎到河对岸去。大婶大妈无可奈何地望着我们,骂了一通走了。

夕阳落山了,火烧云烧红了西边半片天。我们坐在牛背上,高一声低一声地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的歌儿回家了。

我们每年的暑假生活就是在这样的欢乐中度过的。

老家的夏天特别炎热,中午来临时,狗儿热得伸长舌头使劲地喘着气,鸡也拖下翅膀,无精打采,一动不动地趴在阴凉处。人们不停地用芭蕉扇子扇风纳凉。白天,男人们都光着身子,只穿一件裤衩子,要是再耐不了高温就到河塘里去憋一阵子。

晚上是女人们的天下,太阳落山后天渐渐地黑了。女人们一个个从家里走出来,她们找块空地聚集到一起,劳累了一天的她们这时是她们最放松,最愉快的时候。她们无惧无束,说啊笑啊,天南海北地满天侃。偶尔也有一声半点孩子吮乳的咂咂声或哭闹声。她们兴奋地到了忘乎所以的地步,先是奶奶们感到天热脱去上衣光溜溜坦露着,接着婶辈们也顺着脱去,小媳妇们开始有点害羞,后来在婶子们的硬拽下也一起脱去。朦胧的月光下远远看去,白花花地一片。这时蚊子也赶过去凑热闹,只听啪啪、啪啪赶蚊子的巴掌声接二连三地响着,而她们全不顾及,一个劲地享受这美好的夏夜。

就在她们不备的时候,村里俏皮光棍汉崔二会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小媳妇们见了拿起衣服捂住胸口撒腿就跑,奶奶辈的也悄悄地离去。而那几个疯泼大胆地婶子们却不走,她们大声地骂着:“崔二蛋,短命的,死光棍,老娘养的,今天非阉了你不可。”边骂边一起冲向崔二,揪头发的,拽耳朵的,扭臂膀的,撸裤子的,接着只听啪哩啪啦打屁股声,崔二先是反抗,后是求饶。最后崔二在女人们的一片骂声和笑声中狼狈地逃跑了。

其实崔二人很好,只是爱开玩笑而已 。

老家还有一种美德,叫吃份子。六十年代初,老家真的很穷,锅无过夜饭,家无隔日粮,这种情况十有八家都这样。人们除了每日出工争几分或几毛钱的工分钱外,就靠养头猪养只羊贴补家用过日子。如遇牲畜瘟疫或死去猪羊,那就是塌天大事。

哪家遇到这样的事,老家的人就会伸出手去帮一帮。由队长或村中德高望重的老者主持去吃份子。村里人也不计较死掉的猪羊是否能吃,弄上两筐大白菜,煮上几大锅,村里每户出一人去吃。开锅时那场面虽比不上“沙场秋点兵”那样壮观,但也热气腾腾。屋内屋外,站着的,坐着的,蹲着的,吃肉的,啃骨的,喝汤的各显神通,唯恐落后。瞬间一头猪或一只羊就被一扫而光。

完了,他们拿手抹去嘴角上的油,咀嚼口中的剩余物,腆着大肚子,掏出准备好的一两元钱交给主事人,满载而归。

这样既减少死猪羊人家的一些损失,也能让他们得到一些温暖。

老家的人就这样善良、友善、淳朴。一代一代的在传着。

我每回一次老家,都让我流连忘返,不舍离去,每见一次老家人,都让我心潮澎湃,备感亲切。

如今老家离我越来越远,我的心却与老家越贴越近。

老家永远在我的心里,令我神往。老家人的品德在我记忆里永不磨灭。

我爱老家,我更爱老家的人民。

何时复归去,再叙老家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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