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州冬日民间习俗——烫饼折
我们鄂州人一到冬季就会有烫豆折的习俗,也就是城里人所说的摊豆丝或者打豆丝。打豆丝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制作流程其实类似于摊煎饼,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提前三天,就用木桶要将主材黏米和豆子按照十比一的比例浸泡半日,豆子最好的是绿豆或者黄豆,小时候粮食产量低,绿豆稀少,一般用的是黄豆。
烫豆折一般得事先预估一下天气,最好是大晴天,因为一般是要晒干储存的。到了正式制作的那天,将泡好的米豆捞起沥干,混合均匀。
浸泡的水沥干后,就开始磨浆了,这磨浆大概需要一整天,因为一两担大米加黄豆是要时间对付的。
不过,每年到了腊月份,湾子里的石磨就显得十分紧俏,主要是由于许多户人家共用一盘磨,每家要磨很多东西,所以要早早去排队。
小时候,用的是石磨,上下两片磨盘,下盘固定在木架子上,盘心有一凸起的木轴,上盘心有一小洞,与木轴契合,保证上盘能转动不跑偏。上盘上还有一通孔,用于添米豆混合物。盘面间均刻有齿槽,用于粉碎谷物。
上盘侧面,还嵌有一木质半米长带孔横杠子,一根粗麻绳,吊在房梁上,绳下有套,套着两米长的木杆,木杆的一段是一米长的横杠,是单人或双人推磨的地方,一端是垂直套入上磨盘侧面的那道横杠子的孔中。通过这套系统,将人手的前后推力,转换为上磨盘的圆周运动。
推磨绝对是一件体力活,也是技术活,力气大的,一个人就可以,力气小的得俩。这时就比较考验两人配合了,发力要同步。还得注意用力的节凑,保证在每圈的两个死力点(上磨盘侧面的横杆子与吊在房梁上的推拉横杆成0度,180度)能靠惯性通过,若是卡在这两个角度,推磨的人哪怕把磨推翻了,磨盘也是不转动的,就得靠添磨的人手工推动。
添磨的人负责将谷物在一个转动的周期内,送入通孔中,要眼疾手快,胆大心细,不然会被推杆打到手臂。还要注意浆的稀稠程度,调节水的含量,将磨盘四周的干浆刮入盆中。
之所以将石磨的构造描述的如此费事,是因为多年以前,石磨是家乡一件重要的粮食食物加工工具,磨豆折,打豆腐,做肉糕时磨鱼磨肉,磨淀粉……都要用到石磨。
有时,我们小伢有时看大人推石磨很好玩,也闹着要推,但每每上去推时,一人推不动,得两三个小孩子才推动笨重的石磨,而且推得十分吃力,过不了一会儿,大人就来赶我们走,不然会误了他们的正事。
浆磨好后,就开始关键工序了:烫。土灶松针火,一人烧火,听从指挥,与主烫者密切配合,控制火候。
再后来,电磨出现了,电源一通,马达转动,一桶浆快就能磨好。石磨自然而然就迅速衰落,如今只能在农家乐、农耕博物馆里看到,城里的公园里,也有用磨盘铺就的小径。而在农村,石磨已经不知道被遗弃到哪个角落里了。但是大家说,还是少了很多的味道 。
开始做豆丝前,先在室外架好晾晒豆丝的栈、席等,再把原浆调好,就连吃新鲜豆丝的配料———大蒜秧、红糖、腊肉等都不能忘记。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便正式开工了,为了抢时间,一般用双锅灶,这口锅里的豆丝饼在焖,而另一口锅的豆丝饼出锅,并快速重新上浆摊做,如此重复。
当然得要好多人帮忙才行,我们鄂州湾里的习惯是,今天你帮我做,明天我帮你做。因为烫豆折是一个繁琐的操作过程,要推磨,切晒、烧火、烫豆丝“掌勺”等工作,尤其是烧灶是个技术活,要配合灶台摊豆丝的步调,控制好灶里的火候,不大不小最好,火力太大,容易烤焦,火力小了,摊浆时又不易成形,导致豆丝饼厚薄生熟不一。
一般一家的劳力肯定会不够,所以定下来烫豆折的日子,会提前通知亲戚或者湾子里的人帮忙,其实也是平时没啥好东西招待,也借此机聚会一下。
总之,这一天的家中很热闹,我特喜欢这种氛围。乡里乡亲的,他们一边做豆丝,还一边拉家常、讲故事,这场景———锅、碗、瓢、盆碰撞声,你说他讲,浓烟薄雾绕满屋,豆丝美味四处飘香。一个农家做年味豆丝的任务,就这样不知不觉在乡土气息浓的热闹气氛中落下帷幕。
一个锅盖、两口锅同时操作,大火热锅,以掀壳(海贝壳)掀开,盖上锅盖,这时第一张一块肥肉在锅底一抹,底油防粘锅,师傅舀一瓢浆在锅四周一旋,用家乡的一种大河蚌壳做工具,将米浆均匀摊开,接着盖上锅盖。
这边烙着,另一口锅开始抹油,倒浆,摊平,将锅盖转移过来盖上,第一口锅里的就应该烙好了。这里就到了考验添火的功力了,烫豆折最好是用稻草把子,加入灶膛,火力上升很快,保温时,火力均衡温和,不会糊锅。
一个操作周期,两锅轮换衔接,既要保证熟,又不能烙糊了。小火烙制数十秒钟豆丝就熟了,师傅双手揭起放在倒过来的米筛上,让小孩端出,铺在木板上,待凉,再切成细丝。
全部烙完后,将饼状的豆折切成丝,等待大太阳晒干后,放入瓦罐储存,早上或晚上,煮一锅豆折,加上几棵经霜后的小白菜,自然的香甜,是故乡冬日里难以忘怀的味道。
为了让豆丝能保存较久不坏,切好的豆丝,摊在栈席上晒上几日,直至晒干晒脆,用缸、桶、袋等储存起来,便成了农家的早晚餐点。
最值得一提的是晒豆丝,因为这个活儿基本被我们小孩承包了。
秋末冬初,太阳“温柔”,就是遇上好太阳,豆丝也得晒上三五天。家里面积小,无法摊开,于是家人挑上豆丝到田埂上支起麻仗晒。有晒豆丝自然就有“照看豆丝”,这是孩子们爱干的活。几家孩子在一起照看豆丝不仅好玩,更重要的是大家还可吃到另一种豆丝,即以石搭灶,用薄石片做锅,就地取来干丫毛做柴烤豆丝。这烤豆丝又脆又香,直接用手抓着吃。烤不厌多,吃不完的装在衣服口袋里,随时记起,即可摸出一把来。
烫豆折的仪式感还来自于吃热(活)豆折,过去每家一年只会烫一次,也只有这天,可以吃到活豆折(就是没有晒干的豆丝),这种现吃的豆丝不用切,一人就可吃一整张,在锅里烫时要多给油,要两面烫烤,把皮烫得黄亮黄亮的。
这种用油特制摊出锅的活豆丝,飘着浓郁的豆香,夹着大米的香甜软糯,趁热一顿就可以吃掉一两张……若再加上腊肉、大蒜秧等与新鲜豆丝翻炒,再包上酸菜,其豆香、肉香和米香混合在一起,令人回味无穷,至今想起来仍直咽口水。
豆丝其实有许多作用。作为冬天的食物有得天独厚的绝妙之处。寒冬腊月的晚上,下(煮)一碗青菜豆丝,放入几块糍粑,就着自己家里的腌菜,全家人暖暖和和的共进晚餐,也是一件十分舒坦惬意的事情。
豆丝用来招待客人。南方不像北方有面条,煮上一碗豆丝,打上几个鸡蛋也不算慢待客人。特别是过年到处拜年,往往是鸡汤或者是肉汤煮豆丝,再加上几个肉丸子,那是当年招待上等客人的最佳饮食。
豆丝还是一种赠送亲朋的礼品。农村人摊了豆丝,把豆丝作为礼物给城里的亲戚送上一些,让他们也跟着尝尝当年的新鲜豆丝,也会受到亲戚们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