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之诗

冬季的鸟们在冰冷的树林里

啪啦啪啦传出很大的振翅声。世界照旧运转不休。

——村上春树

十二月之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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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春树《烧仓房》

12月来临,秋天完结,

早晨的空气开始砭人肌肤了。

仓房依然故我。

白色的霜落在仓房顶上。

冬季的鸟们在冰冷的树林里啪啦啪啦传出很大的振翅声。

世界照旧运转不休。

辛波斯卡《植物的沉默》

一种单向的关系在你们和我之间

进展得还算顺利。

我知道叶子、花瓣、核仁、球果和茎干为何物,

也知道你们在四月和十二月会发生什么事。

虽然我的好奇未获回报,

我仍然乐于为你们其中一些弯腰屈身,

为另一些伸长脖子。

我这里有你们的名字:

枫树,牛蒡,地钱,

石楠,杜松,槲寄生,勿忘我;

而你们谁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我们有共同的旅程。

在旅行时互相交谈,

交换,譬如,关于天气的意见,

或者关于一闪而过的车站。

因为关系密切,我们不乏话题。

同一颗星球让我们近在咫尺。

我们依同样的定律投落影子。

我们都试着以自己的方式了解一些东西,

即便我们不了解处,也有几分相似。

尽管问吧,我会尽可能说明:

我的眼睛看到了什么?

我的心为什么会跳动?

我的身体怎么没有生根?

但要如何回答没有提出的问题,

尤其当答问者对你们而言,

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矮树林,灌木丛,草地,灯心草······

我对你们说的一切只是独白,

你们都没有听见。

和你们的交谈虽然必要却不可能。

在我仓促的人生中,如此急切

却被永远搁置。

(陈黎,张芬龄 译)

废名《十二月十九夜》

十二月十九夜

深夜一枝灯,

若高山流水,

有身外之海。

星之空是鸟林,

是花,是鱼,

是天上的梦,

海是夜的镜子。

思想是一个美人,

是家,

是日,

是月,

是灯,

是炉火,

炉火是墙上的树影,

是冬夜的声音。

曼德尔施塔姆《列宁格勒》

我回到我的城市,熟悉如眼泪,

如静脉,如童年的腮腺炎。

你回到这里,快点儿吞下

列宁格勒河边路灯的鱼肝油。

你认出十二月短暂的白昼:

蛋黄搅入那不祥的沥青。

彼得堡,我还不愿意死:

你有我的电话号码。

彼得堡,我还有那些地址

我可以召回死者的声音。

我住在后楼梯,被拽响的门铃

敲打我的太阳穴。

整夜等待可爱的客人,

门链像镣铐哐当作响。

1930年12月,列宁格勒

(北岛译)

艾青《北方》(节选)

一天

那个科尔沁草原上的诗人

对我说:

“北方是悲哀的。”

不错

北方是悲哀的。

从塞外吹来的

沙漠风,

已卷去北方的生命的绿色

与时日的光辉

——一片暗淡的灰黄

蒙上一层揭不开的沙雾;

那天边疾奔而至的呼啸

带来了恐怖

疯狂地

扫荡过大地;

荒漠的原野

冻结在十二月的寒风里,

村庄呀,山坡呀,河岸呀,

颓垣与荒冢呀

都披上了土色的忧郁……

梅·萨顿《十二月的月亮》

落雪之后

上床入睡之前

我看看外场地上,

月色里银光闪耀

那样宁静,洁白而原封不动

离开了窗子后,

雪的寂默充溢着我的头脑。

几小时后,接近黎明

我再次往下看

整个景观已改变

完美的表面不见了

纵横交错,记录着

月亮升起照耀时

野生动物漫游的区域。

为什么我的狗不叫?

为什么我听不到一点声音

就在那积雪锁定地面上

在那混乱喧嚣黑暗之中?

十二月月明之时

几多会来,几多能去,

什么样的戏剧世界我们将永远不知

经过一场降雪

睡走了清冷白色的夜晚。

( 译/原野)

郑愁予《小站之站》

两列车相遇於一小站,是夜央后四时

两列车的两列小窗有许多是对著的

偶有人落下百叶扉,辨不出这是哪一个所在

这是一个小站……

会不会有两个人同落小窗相对

啊,竟是久违的童侣

在同向黎明而反向的路上碰到了

但是,风雨隔绝的十二月,腊末的夜寒深重

而且,这年代一如旅人的梦是无惊喜的

布洛茨基《佛罗伦萨的十二月》

石穴回荡着闸车刺耳的尖鸣。

十字路口相交叉的骨殖把你

吓得要死。在十二月低矮的天空下

布鲁列雷斯基放在这儿的巨卵

从神圣的圆顶锐利的眼眶里

猛地迸并出眼泪。交通警察在空中

轻快地挥手犹如字母X。

高音喇叭一直吠叫不段增长的税款。

哦。那难以抛弃的活生生的面具!

村上春树《舞!舞!舞!》(节选)

海豚宾馆便是这样的宾馆。

它的不正常

——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久的将来必定被时间的巨大漩涡一口吞没

——在任何人看来都毋庸置疑。

可怜的宾馆!

可怜得活像被12月的冷雨淋湿的一条三只腿的黑狗。

(播图/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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