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姑妈与上海的情欲

昨天傍晚,跑电影院去看了《第一炉香》。下面是根据在观影过程中在手机上做的札记做的完善的观影笔记。

01

电影刚一在微博上发出电影的定妆照,马思纯和彭于晏,当时的微博像炸了一样,很多人称之为《第一炉钢》。因为马思纯的胖,和彭于晏的健壮。

现在看,两个人是合适的。尤其是彭于晏,很适合热带混血,特别是葡萄牙混血的特点。

马思纯的完成度还是很高的,特别是和周冬雨的一些角色比起来,马思纯显然在选电影的眼光上,还是有水准的。特别是许鞍华的电影,王安忆的编剧。

只是从背影上看,还是显得臀大了些。

02

俞飞鸿的姑妈,令人想起来电影《甜蜜蜜》里的姑妈。

只不过,俞飞鸿的姑妈来自上海,而甜蜜蜜里的姑妈来自天津。

一个嫁给人做姨太太,还是没有名分的。一个爱上了好莱坞的影星,也可能是一夜情缘,一夜露水,但一辈子念念不忘。

这就是的爱情。

梁洛施说得对极了:我们混血儿的爱情,是没有什么忠诚的。从来都是短暂的爱。

可怜梁洛施只能在电影里客串一个可有可无的配角。这个当年被英皇力捧,被李家公子买断身价,一心想加入豪门的灰姑娘,即便是为李家生育了三个儿子,还是进不得李家的门。

金钱,就是这样强大。

俞飞鸿是电影里的姑妈,梁洛施是现实里的姑妈。

而葛薇龙是前赴后继的未来的姑妈。

姑妈的家,不是长三堂子,胜似长三堂子。

姑妈,不是老鸨,胜似老鸨。只不过,更体面些而已。而所谓的体面,只不过是用钱遮盖住了而已。

像一袭华美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香港女子图鉴。女子图鉴。上海女子图鉴,天津女子图鉴。

03

编剧王安忆。

王安忆显然是懂得张爱玲的。

所以,在电影里,张爱玲的很多名句,都出现了。

比如:我想去你屋里看月亮。这好像是《倾城之恋》里范柳原对白流苏说的。

编剧如是,导演如是,摄影是杜可风的指导。电影的基本水准是有保证的。

04

香港,似乎永远都和上海分不开,暧昧、像情欲,像婚姻里的小三。

所以,我曾经说过,学吊膀子,读《繁花》就行了。其实张爱玲的小说,写人情世故,其实写的就是吊膀子的故事。

只不过,用吊膀子来打比方,太没有腔调而已。

05

惠英红讲过她单身的原因。因为她在码头上遇到过一个对她说我爱你的外国水手,她等了一辈子。

的爱情,旧上海的爱情,香港的爱情,澳门的爱情,热带的爱情。像凤凰花一样热烈,暧昧,没有忠诚可言。令人想起杜拉斯的《情人》

看了彭于晏的乔琪乔,你会想到梁家辉在《情人》里的华人少爷。只不过,两个人是对应相反的。

06

电影的画面极美,湿热,氤氲,开满了各种花,像极了电影里的热烈的情欲。

杜可风的摄影,真的不是盖的。

还有坂本龙一的音乐。

07

钱钟书的《围城》,也写了很多上海人吊膀子的故事。

但杨绛偏偏对张爱玲评价极低。

丘彦明与张爱玲是多年挚友,他曾在《人情之美》中写道:“给张爱玲寄去了杨绛的《干校六记》一书,她看完后在回信中写下:“新近的杨绛《六记》真好,那么冲淡幽默。”

杨绛在给钟叔河先生中的信中则评价张爱玲说:“张爱玲的文笔确实不错,但意境卑下……”

2016年,杨绛离世不久,她生前两封亲笔书信被好友公开,其中一封涉及对张爱玲评价:

我觉得你们都过高看待张爱玲了,我对她有偏见,我的外甥女和张同是圣玛利女校学生,我的外甥女说张爱玲死要出风头,故意奇装异服,想吸引人,但她相貌很难看,一脸“花生米”(青春豆),同学都看不起她。

夏志清很看中张爱玲,但是他后来对钱锺书说,在美初见张爱玲,吓了一跳,她举止不自然,貌又可怕。现在捧她的人,把她美化得和她心目中的自己一样美了(从照片可证)。我没有见过她。

我说句平心话,她的文笔不错。但意境卑下。她笔下的女人,都是X饥渴者。

你生活的时期和我不同,你未经日寇侵略的日子,在我,汉奸是敌人,对汉奸概不宽容。“大东亚共荣圈”中人,我们都看不入眼。

这封信里,杨绛主要表达了三点:

一,张爱玲长得难看,所以喜欢穿奇装异服,以此吸引人的眼光。与外界对张爱玲神化和各种自我幻想不同,杨绛先生平视张爱玲,可以说将其还原为人。

学生时代,女子困惑于相貌不佳爱出风头,也是常见。杨绛一语道破,不加粉饰,这样的诚恳,也是难得。

张爱玲长得难看,除了现在的照片可以看到,力捧她的夏志清,也觉得她形貌不好。联想到张爱玲一生的卑微,这可能是很重要一个原因。特别是现在颜值时代,更易感到貌陋的自卑。

二,张爱玲文笔不错,意格卑下。这涉及文学批评了。杨绛特别指出,张爱玲笔下的女性角色,都不是正常女人,在某些方面特别饥渴。这样的视角,可谓一家洞见。对此《色,戒》颇有说服力,王佳芝还因此送了命。

另外,意格卑下可能还指张爱玲文学视野的狭窄,写来写去都是男女那点事,不脱红尘俗气。只不过不如张恨水那样会编故事,而多了些文学气息。这确实有一些迷惑人。不过张爱玲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一个小市民,杨绛的评价,正与张意暗合。

三,张爱玲嫁汉奸,令杨绛鄙视。当个人情感关乎大是大非的时候,张作了令人失望的选择。杨绛作为有风骨的知识分子,不可能对张有好感。

08

张爱玲出身于一个破落的家庭,一个破碎的家庭。对世态人情,有着刻骨切身的体会。

所以他往下看,看多了情欲、势利、金钱的权势。

势利到了极致,就变成了张爱玲,变成了白流苏、曹七巧、葛薇龙。

她写出了这个世界上的一类人。为她们画像,画人画鬼,入木三分。

人生像一袭华丽的袍,上面爬满了虱子。

所以,在《第一炉香》的结尾,葛薇龙才会在被上岸的水手当成妓女之后解嘲说:

她们是被迫的,我是自愿的。

在电影的最后,她才会央求乔琪乔为自己撒一个谎:

我爱你,你这个混蛋,人渣。

她是清醒的。王安忆也是清醒的。

反倒是杨绛女士,未必懂得这份清醒。

09

张爱玲总是在最绝望的时候,抬头看月亮。而月亮,像极了三十年前一枚模糊的铜钱。

金钱总在拯救那些不被上帝拯救的灵魂。让她们低到尘埃里去,像美丽的罂粟花,在这个金钱色的世界里摇曳,永世轮回,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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