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得好诗”(第三季)002:《爸爸的新女人》
2020年国庆前夕,藏族女孩拉姆,一个美丽善良的乡村女子,被渣男前夫泼汽油焚烧,经医院抢救,不治而亡。大家对拉姆的不幸,表达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以及对国家和社会无法根治家庭暴力、保护妇女安全的愤怒与不平。
其实,一切悲剧的酿成,绝非一朝一夕。所见所闻中,中国的一些乡村,至今仍保留着吃饭时女人不上桌的恶习;南方某些省份,有些妻子竟能贤惠到自家男人晚上出去“扣”女,她还在家里煲汤等着给老公滋补;西部某省的有些妹子,更是大方到甘愿出卖肉体,赚钱供养不争气的老公喝酒赌博玩乐。
数千年的封建王朝,等级观念和男尊女卑思想流毒甚深,即使到了新社会,进入新时代,这些思想观念依然顽固地存在着,绝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何况有些官僚、长辈、男人们已经享受惯了这些等级的待遇和吃人的快感,根本不想交出这“权利”。
保守点说,跑了几千年的封建机车,如同行驶的列车,即便急踩刹车,其惯性怎么也能让它继续滑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想突然刹住,其结果不是撞墙就是翻车。
那么,谁愿意自己撞墙或是翻车呢?换个角度说,过去欠下的债,这历史的陈账就不用还了?
由此,一个老牌的“封建王朝”,不是嘴上说推翻就真的被推翻了,思想上、骨子里的封建残余,要想彻底剔除,尽快跟上世界文明的步伐,还需假以时日,绝不会一蹴而就。现实里的种种一直在提醒我们。
拉姆在自己遭殃时不是喊“救命”,而是呼叫自己的父亲快跑,似乎自己对这灾难早有心理准备,甚至甘愿接受这命运。这样的结果才让人更愤怒、更不平、更痛惜、更绝望。
曾璇这首《爸爸的新女人》也属于闯入“禁区”的“禁忌”写作。她用“新女人”一词指代爸爸的“新欢”,而不是用那些社会上流行、女人们惯用的脏词、坏词,这已是90后女生在文明上的进步,这种中性的、客观的称谓表达,更好地控制了情绪,再客观地表达了事实,很是难得。更有意思的是,诗中的“我”,预测这个“新女人”能继续坚持下去并可能获得成功,这种女性的“同理心”和“惺惺相惜”,所体现出的“我”的善良更是难能可贵。要知道,这种只有一线希望的成功,需要当事双方甚至多方对生活与情感禁区甚至雷区,自己要敢于闯入,同时也敢于接受他人的闯入,其导致的短兵相接甚至混战,结果谁都无法预料,对后来者——“新女人”,极有可能自投罗网、自取其辱甚至自寻死路,但为了一丝幸福,为了一席之地,为了孩子,为了将来,说什么都得俯身贴地,什么都能放下,什么都能捡起。
你可以体会到,本诗最后的两声“姐姐”,似乎一声是让孩子叫的,另一声是“新女人”让孩子替自己叫的。
为了讨好,为了统一战线,为了不树敌,放下身段的“新女人”何止想叫一声“姐姐”,要能达成心愿,哪怕叫声“姑奶奶”也在所不惜。
其实,许许多多的中国家庭,关起门看看,何尝不是一地鸡毛?出门之前,每个人都需要梳洗打扮一番,要是有伤疤淤青,还得扑粉掩饰并找好借口。走出门去,就得衣冠楚楚、满脸幸福、让人艳羡,谁愿意自揭伤疤,自亮家丑,或是光天化日下自己脱去皇帝的新衣呢?
好了,大家都是装逼高手,并能彼此心照不宣,留有情面,从不说破,终成你好我好,相安无事,一片和谐。谁管它水下暗流涌动,谁管它明日洪水滔天。
说白了,中国人的人性就是一个“装”字,再往下就是一个“忍”字——男的能忍,可以变节,可以做汉奸;女的能忍,可以被污辱,可以被霸凌。那我们引以为自豪的不死的文明,无论是精神的还是肉体的,又剩下多少纯正的血统、不屈的精神和干净的肉体?又有什么可以整天标谤和吹嘘的呢?
不仅如此,在“装”和“忍”的基础上,有人更发明了一个“赖”字——“好死不如赖活着”“坚持到底就是胜利”。扪心自问,一个人,一种文明,一个民族,让一个“赖”字进入我们的血液和历史,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又多么奇葩。
反正是想尽一切方法掩盖真相,保着这文明,护着这面子,哪怕这文明或假面一捅就破。
回到本诗,诗中的两声“姐姐”叫得人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一瞬间把“装”“忍”“赖”这一系列人生战场上见不得人的暗器全都铺到了桌面上,中国女性阴郁、逼仄、无奈、绝望的生存状态一览无余,令人痛心。正因如此,本诗也成为了一首突破禁忌、反映中国真实婚姻家庭状态的好诗。
爱一个人需要承受多少委屈自己才能修成正果?
女人是水做的,水往低处流,可到底要向下流到何处,把自己放得多低,才能找到安身立命之处?
所以, 讲男女平等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看看这世界,远的欧美,近的日韩印越,种族家族势力仍在,男女不平等仍在,像动物园一样的“男上女下”仍在,我曾写过一首《人类史》,讲人类进化从挺起胸直立行走开始,人类文明从遮羞的几片树叶开始,人类历史,不过是一些人扯下另一些人遮羞的树叶,一些人将另一些人重新打趴在地。想想大场景的国际争端,想想小场景的职场潜规则、家庭暴力,我们的道路还很遥远。
对待这种不平等和潜规则以及封建恶习,是人,就不能选择无视;是诗人,就不能选择不用诗歌来呼喊。
老人家说过,什么是政治?政治就是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的人搞得少少的。很精辟,也很管用,经过了大量实践的检验。所以,这样的思想也理所当然传遍了中国的千家万户,成为指导中国妇女翻身得救、获得解放的秘笈宝典。“姐姐”“姑奶奶”大有用武之地。
可诗中的两声“姐姐”何尝不是“新女人”另一种形式无奈的呼喊,你听懂了吗?
诗人简介:
曾璇,1998年出生于重庆梁平,现就读于四川大学行政管理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