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中篇小说:青春的漩涡 // 桂忠阳
青春的漩涡
文//桂忠阳
一. 心随地位一起变
四月的朝阳给上早班的矿工带来一片暖色,然而这暖色却驱散不了凝结在丁雄心头的云雾。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同事马小半与他开玩笑说,丁大才子,今天怎么象霜打了一样?
丁雄没好气地说,去你娘的,你他妈的才象被霜打了。
是的,丁雄心里很苦闷,那是因为昨天……
昨天的太阳和今天的太阳一样红艳。红艳艳的太阳照耀着古老的津河,津河边的柳林泛出一片片新绿,多么可爱的春暖花开的季节呀。
在那柳林浓绿的深处,已是团县委副书记洪银娇默默地望着丁雄,似乎有难言之隐。丁雄和她是同班同学,插队时也在一个生产队。有一次采茶,洪银娇没有发现茶棵上有一条小青蛇,当她的手伸到小青蛇盘居的茶棵时,小青蛇猛地回过头来在她手上咬了一口,她痛得哎呀一声大叫,吓倒在山坡上。幸亏丁雄就在她身边采茶,连忙把她扶起来,看到她右手在流血,并有两颗牙印,知道是被蛇咬了。不容多想,丁雄抓起她的右手就用嘴吸起来,把吸出的污血一口又一口吐在地上,然后用鞋带扎住她的手腕,便背起她赶往合作医疗室急救。洪银娇养伤期间,丁雄天天去看望她。在那简陋的文化室里,丁雄帮她做饭、洗衣服。没事的时候,丁雄就朗读中外名著给她听。洪银娇也喜爱文学,常常为书中的情节激动得热泪盈眶。尤其是普希金的那首《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曾给他们许多鼓舞许多希望: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忧伤,不要心急,阴郁的日子就会过去……在丁雄细心照料下,洪银娇的伤很快好了。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俩在村外小河边散步,在那多情的樱桃树下,洪银娇倒入了丁雄的怀抱。
后来,随着洪银娇父亲的复职,她就被招干到城里去了。半年后,丁雄也招工到巫山煤矿,在井口当运输工。他们曾多次在这津河边的柳林里约会,充满激情的拥抱和忘乎所以的亲吻。可是今天的气氛有点不对劲,丁雄想拥抱洪银娇,她很快闪开了。丁雄疑惑地说:银娇,你今天是怎么啦?
洪银娇扯住一根柳条,低着头说,丁雄,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恨我吗?
丁雄敏感到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如果,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洪银娇把柳条绞在手指上,慢慢地说,我把你的情况同父母亲讲了,他们不同意。
丁雄预感到有这一天,心在颤抖,望着她说,那么你的意见呢?
洪银娇不敢正视丁雄的眼睛,轻轻地说,我对不起你,丁雄,我也没有办法,请你原谅我。
丁雄忍着内心的悲愤说,明白了,因为我是一个“煤黑子”,配不上你这位堂堂的副书记了。
洪银娇难过地说,丁雄,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心里也很痛苦。说着拿出一叠信封说,这是你写给我的信,还有照片。
丁雄一把抓过来,默默地把它们撕成碎片,象撕扯着自己那颗年轻的心。
过了一会儿,洪银娇说,丁雄,我们还可以作为朋友。
丁雄说,有那个必要吗?你走吧,祝你幸福。
洪银娇缓步走出柳林。望着她的背影,丁雄只感到浑身憋得难受,他想发泄,甚至想找一个打架。他攥紧拳头狠狠地朝身边一棵柳树猛击过去,一下又一下,直到手背破了皮,鲜红的血慢慢渗出来。
早班渐渐忙碌起来,在倒矸石的时候,班长武云飞关心问,小丁,你今天情绪不大好,有什么心思吗?
武云飞是从北海舰队退伍到煤矿来的,为人豪爽正直,和丁雄是好朋友。丁雄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和洪银娇吹了。
武云飞不相信,吹了?你们不是挺好的吗。
丁雄尽力装作轻松地说,人家现在是团县委副书记,还会看上我这个“煤黑子”吗?
武云飞掏出烟,抛给丁雄一支,点燃后说,说得也是,那么你老弟今后打算怎么办?
丁雄吐出一口烟,自嘲地说,我还能怎么办?发扬工人阶级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敢于打光棍。
武云飞叹一口气说,老弟,依我看就现实一点,在附近农村找一个吧。
丁雄不甘心地摇摇头说,难道那就是煤矿工人的最好归宿吗?
武云飞开导说,老弟呀,亏你还是个大才子,怎么对社会上的事看不透。现在流行的是四个轮子一把刀,白衣战士红旗飘。你有那个条件吗?现在城里的姑娘,哪个眼睛不是长在额头上。
丁雄说,记得马克思说过,爱情是两性间的真诚相爱,而不是金钱、地位的附属品。
武云飞哈哈一笑说,别跟我马克思了,你真是孔夫子的卯蛋,文皱皱的。当了煤矿工人就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你懂吗?
丁雄固执地说,不懂,也不想懂。
武云飞甩掉烟蒂说,那你老弟就好自为之吧。走,干活去。
二 .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巫山煤矿运输二班26个汉子,除了班长武云飞,全是庙门前的旗杆――光棍。象是要在他们单调的生活中增加一点色彩,新调到矸子山上开绞车的白玉兰却是一个美丽的少妇。她身材苗条,皮肤白嫩,犹如一朵白色牡丹突然开放在这些黑脸汉子中间。尽管她的丈夫在矿井下献出了生命,使她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寡妇,但是她那漂亮的脸蛋对这些黑脸汉子依然充满魅力。真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她的出现在这些黑脸汉子中间引起一阵骚动便是理所当然的了。于是,运输二班平静的生活掀起了波澜。
退伍军人焦明亮长得是一表人材,可就是有些华而不实,这是丁雄对他的印象。加上他伏着父亲是县委副书记,常在同事们面前表现出干部子弟高人一等的派头,也引起许多同事的反感。武云飞就曾在丁雄面前说过,你看他那副德行,干活吊儿郎当,老子要不是班长,真想扇他两耳光。白玉兰调来之后,他倒忙起来了,不是帮白玉兰打饭,就是去帮她烧炉子,真是比雷锋还雷锋。干活的时候又经常找不到他,武云飞发过几次火,最后叫马小半直接到绞车房去喊,他果然在那里同白玉兰乱侃一气。
开始丁雄对焦明亮追白玉兰冷眼旁观,可是自从那次在矸子山上倒矸石后,改变了他的态度。矸石刚倒完,白玉兰就叫住了他,小丁,我这刹把有点不对劲,你来帮我看一下好吗?丁雄一检查,发现是螺丝松了,便把螺丝拧紧说,好了,小毛病,是螺丝松了。
白玉兰微微一笑,从包里拿出两个桔子,递一个给丁雄说,坐一会吧,也没有矸石倒了。
丁雄坐下剥桔子时,就把手套放在一边。白玉兰心细,一眼就看到那手套上有一个大洞。吃好桔子,白玉兰便拿出针线替丁雄缝手套。丁雄不好意思地说,白大姐,麻烦你了。白玉兰缝好手套后说,小丁,你怎么不大上绞车房来玩。
丁雄想到了焦明亮,就说,不是有人常在这儿玩吗?就象常驻大使,我干吗要凑热闹。
白玉兰翻了他一眼说,看不出来,你小丁还挺会挖苦人。
从那以后,丁雄也不由自主地向绞车房靠拢了,也不知是白玉兰的暗示,还是他戴着白玉兰缝补的手套心里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他倒不是想和焦明亮竞争,他丁雄还不至于那么没有骨气,他是确实感到白玉兰有可爱之处。那次夜班,白玉兰提前喊他去帮助烧炉子,他欣然前往。炉子烧红后,白玉兰就坐在炉边织毛衣。丁雄望着她被炉火映照的美丽脸蛋,不由自主把手放在了她的腿上。白玉兰没有拒绝,丁雄开始想入非非,手指也躁动不安,企图向她胸脯挺进时,白玉兰抓住他的手说,小丁,别这样。
丁雄说,白大姐,我喜欢你。
白玉兰另一只手在丁雄脸上摸了一下说,我知道,我也喜欢你。
这时,绞车房的铃声响了,那是井口发来的信号,井下矸石上来了,他们要开始干活了。白玉兰站起来说,小丁,下去吧,我要拉矸石了。
丁雄恋恋不舍地离开绞车房。
没过几天,焦明亮突然在同事面前大言不惭地说,弟兄们,我已经采到白牡丹了,你们就不要再学猴子捞月亮。
运输二班的工人在背后把白玉兰叫白牡丹。
焦明亮的话显然是说给丁雄听的,丁雄嘲笑他说,你不象白马王子,白牡丹也不是灰姑娘。
焦明亮斜了丁雄一眼说,你不信?敢不敢和我打赌?
马小半喜欢看人家打赌,怂拥说,这有什么不敢赌的,小丁,就与他赌。
焦明亮悠悠然地吸了一口烟说,今天晚上转夜班,你们悄悄蹲在矸子山后,从绞车房的窗口看我和白牡丹亲嘴,怎么样?
马小半激将说,你他妈的就会吹牛,要是亲不着呢?
焦明亮得意地说,亲不着我输一条红塔山,要是亲到了呢?
丁雄气愤地说,你要是亲着了,我出一条红塔山。
矿山的夜晚,自有它的雄浑与神奇。月光笼罩着矸子山,绞车房在朦胧的月光中象一座古代的城堡。白玉兰在月光里就象一位美丽的仙女,缓缓走上矸子山,走进绞车房。她先在值班记录上签了名,然后把绞车检查一遍,便坐在煤炉边织毛衣。丁雄和马小半蹲在矸子山上,透过绞车房的窗口注视着白玉兰的一举一动。不一会,只见焦明亮象一个幽灵钻进绞车房,挨着白玉兰坐下来。丁雄的心跳开始加快,他无意识地捡了一块矸石捏手心。忽然他们看到焦明亮把白玉兰搂在怀里,一双手肆无忌惮地她胸前搓揉。丁雄感到焦明亮不是在搓白玉兰,而是在践踏自己的心。快看,亲嘴了!马小半不服气地说,这狗日的真得手了。丁雄看到焦明亮抱着白玉兰转向绞车房的窗口,疯狂地亲嘴。一刹那间,他眼前产生了一片幻觉,象是面对一个日本鬼子强奸良家妇女,他把手中的矸石象摔手榴弹似的摔进绞车房。只听“哐当”一声,矸石飞进窗口打在绞车上。焦明亮和白玉兰吓了一大跳,立即跑出绞车房找人,但只见矸子山上光秃秃一片,早已没有了丁雄和马小半的踪影。
丁雄绝不相信焦明亮会真的爱上白玉兰,而对白玉兰投入焦明亮的怀抱既不理解,又深感惋惜。白玉兰明明说过也喜欢自己呀,怎么又和焦明亮那么亲热呢?丁雄毕竟太年轻,21岁能懂得什么呢?当然他更琢磨不透一个少妇的心。然而他也有年轻人的好胜心,他要到白玉兰面前讨个说法。这天晚上,他老早就到绞车房等白玉兰。白玉兰走进绞车房,一见丁雄坐在煤炉边,便明白他的来意,笑着说,小丁,你真早啊。
丁雄没好气地说,早有什么用,不是有人早就捷足先登了吗?
白玉兰不做声,坐到煤炉边织毛衣。丁雄说,毛衣是给焦明亮织的吧?
白玉兰脸微微一红说,是他请我织的。
丁雄说,我也要请你织。白玉兰说,行啊,那就等我有空再帮你织一件。
丁雄说,不,我要你先给我织。
白玉兰笑笑说,小丁,你还年轻,有些事你不懂。
丁雄把毛线团抓到手上说,白大姐,我不要你织了。
白玉兰故意板着脸说,小丁,你别捣蛋。丁雄望着她的眼睛说,白大姐,你不是说过,也喜欢我吗?那你怎么还要……
白玉兰叹口气说,小丁,我确实也很喜欢你,可是我已经死了一个矿山的丈夫,不愿再死第二个了。焦明亮答应过我,尽快帮我调到城里去。
丁雄说,白大姐,我敬重你,就是因为你爱矿工,敢于嫁给煤矿工人。虽然你丈夫死在井下,但那是偶然的事故。我觉得焦明亮那种人不可靠,他不会在矿山干多久的,你不能轻信他的话。
白玉兰放下毛衣,用手抚摸着丁雄的头,象哄小孩似地说,小丁,下去干活吧,大姐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好吗?
丁雄倔强地说,不,我就要管!
白玉兰心里也很矛盾,她喜欢丁雄也是真心的。丁雄不仅一表人才,而且更有一种内在的气质。但是,丁雄没有焦明亮的条件好,没有一个当官的爸爸。所以,她感情的天平还是向焦明亮倾斜。她见丁雄孩子般地淘气,就说,好吧,你的话大姐再认真考虑考试,总行了吧。
事态发展之快,往往出乎人们的意料。就在丁雄规劝白玉兰半个月之后,出事了。
那天中班,白玉兰在井口工棚里,向武云飞诉说了焦明亮玩弄她的经过;其实焦明亮在城里早谈了对象,却发誓说要和她结婚。她信以为真,在绞车房里,让焦明亮占有了她的身子。她几次提出结婚,焦明亮都是找借口推托,而且根本不敢把她带到城里去。
武云飞听完她的诉说,脸色铁青,走出工棚对马小半说,去把焦明亮叫来。
焦明亮满不在乎地过来了,武云飞望了他一眼压住火气说,姓焦的,打算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焦明亮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什么喜糖?我不懂你的意思。
武云飞在心里骂道狗日的真会装蒜,就说,你真的不懂吗?那我把话说明白,你不是要和白玉兰结婚吗?
焦明亮暗暗窥视了白玉兰一眼说,我曾经是那么想过,但是我父母亲不同意,他们在城里给我找了女朋友。
武云飞盯着他说,也就是说你不想要白玉兰了。
焦明亮哼了一声说,是又怎么样?
武云飞咬着牙说,你他妈的是个狗熊!同时一个巴掌甩过去,五个指印便留在焦明亮的脸上。
焦明亮捂住脸说,你敢打人?我要告你!
武云飞又扬起了拳头说,老子今天就是要教训你!但是他的拳头还未落下来就被丁雄抓住了。丁雄说,云飞,你冷静点,打这种人不怕脏了你的手吗?把情况向保卫科汇报,由保卫科处理吧。武云飞狠狠地瞪了焦明亮一眼骂道,滚!老子这个班不要你!
焦明亮在大家鄙视的眼光中灰溜溜地走了。
作者介绍:桂忠阳 安徽省宁国市人,笔名风度依旧,著名作家,网络写手。已发表文学作品五百多万字,并多次在全国获奖。
代表作:长篇小说: 《仕途风云》、《阴谋与爱情》、《情场笔记》、《惊魂人生路》、《虎将杨虎》《状元之歌》
中篇小说 : 《青春的漩涡》、《毕竟东流去》
短篇小说 : 《黑与白的变奏》、《爱在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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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者,行者,在路上…...
——杨咏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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