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吟诵 / 开普饭

绿鬓衰，朱颜改，羞把尘容画麟台，故园风景依然在。三顷田，五亩宅，归去来。
绿水边，青山侧，二顷良田一区宅，闲身跳出红尘外。紫蟹肥，黄菊开，归去来。
翠竹边，青松侧，竹影松声两茅斋，太平幸得闲身在。三径修，五柳栽，归去来。
酒旋沽，鱼新买，满眼云山画图开，清风明月还债。本是个懒散人，又无甚经济才，归去来。

——马致远 《南吕·四块玉·恬退》

漫长的吟诵

▷菩提之恶花

宋徽宗赵佶算是古代少有的艺术天才与全才，即使那个“问君能有几多愁，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李后主与其也是相去甚远，故有人噫叹“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皇帝至此，除了本职工作范围的治国安邦之外，其他琴棋书画等等超级享乐事儿没有不痴迷的，不但痴迷，而且皆能做到极致。

1127年，金大举伐宋，破京都汴梁，今开封城，俘宋徽宗宋钦宗父子，及数千文武百官、皇亲贵戚男男女，押赴北地。宋室南渡，再建国，定都临安。时为南宋，宋高宗赵构，杀了岳飞，偏安一隅，宋金以淮河为界，天下太平了。

在北地的徽宗感慨了许多诗词，“家邦万里，伶仃父子”，基本是在追忆旧日繁华，不由自主地哀吟，最后自然是涕泪纵横了，一首《眼儿媚》言尽了绝望。“玉京曾忆旧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楼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笆；花城人去今萧瑟，春梦绕胡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管，吹彻梅花！”

这次远非五胡乱华那么简单残暴，识时务的分界是离我们最近的一次，就像龙湖岸边的南北分界线，不南不北地矗立着，而历史早在我们未看透之前乱成一团。那些珠圆玉润，清新典雅，豪放悲壮，凄苦迷离，始终吟唱不衰的宋词才渐入佳境。

谁知道呢？倘使天遂人愿意，让柳永取得功名利禄，就不会有“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柳浪子开始还是端着的，写了不少拍宋仁宗马屁的献词。“古繁华茂苑，是当日、帝王州。咏人物鲜明，土风细腻，曾美诗流”，可惜，从宋词中感知的汴梁确实不错，但是皇帝不待见。

四次落第，柳永终于吟叹千古绝唱，“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转身离开京师，南下飘泊，日久身心俱疲，又作《轮台子·一枕清宵好梦》，追忆“却返瑶京，重买千金笑”，感叹“芳年壮岁，离多欢少”。

因缘际会，当年城头变幻大王旗，苏轼与王安石因为变法斗来斗去，一来一往，对政治有些厌烦，主动申请外放杭州通判，就诞生了所记载的东坡先生的第一首词，“昨日出东城。拭探春情。墙头红杏暗如倾。槛内群芳芽未吐，早已回春。绮陌敛香尘，雪霁前村。东君用意不辞辛。料想春光先到处，吹绽梅英”，看来先生的心情与在京师大不相同，一扫阴霾。

1126年，金兵大举南侵，河南阳武县令蒋兴祖以身殉国，其女被金人掳走。蒋氏在雄州驿馆墙壁上题了一首词《减字木兰花·题雄州驿》，“朝云横渡，辘辘车声如水去。白草黄沙，月照孤村三两家。飞鸿过也，百结愁肠无昼夜。渐进燕山，回首乡关归路难。”女词人心怀凄恻，悲怨情深，充满感伤身世、眷恋故乡的情感，却已经不知是否还有归期了。

1987年，初读《宋词三百首笺注》，是唐圭璋先生的选本，“素手纤纤劳敷药，柔情脉脉立灯前。痛苦亦心欢”，北宋早期的词家中，潘阆以狂放不羁著称。他所作的《酒泉子》最享盛名，苏轼亲手书于玉堂屏风之上，石曼卿也使画师为之绘图，这里选译了其中一首。林逋是妻梅子鹤的高士，书中选译了他的一首《长相思》。

初夏闷热，黑夜浮沉，窗下老猫缠绵，不绝于耳，心远地自偏，如此，宋词是读不完的，一切都是极妙的机缘，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