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与司马光书信交谈——议论文两种写法之功过

王安石与司马光书信交谈

——议论文两种写法之功过

今天是北宋一代名臣王安石逝世1196周年。
大约950年前,王安石组织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维新运动,历时16年,基本宣告失败。
保守派代表司马光,三次致书王安石,苦口婆心,劝其中止。其书第一通,竟长达3000余字。相比司马光的长篇大论,王安石的回信,只300多字。
变法的是非,且不去管它,这两篇文章,也有些意思。
司马文——事实未必胜过雄辩,
也可能是食古不化
司马光的文章,引据之多在中国文章史上大概也可以独树一帜了。我画了个简单的表格,颇能说明问题。
司马君实腹笥渊深,冠绝有宋,自不待言。为了同殿之臣,握着毛笔,搜肠括肚地劝,情理俱下。儒者胸襟,不能不说是让人敬佩。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谦恭敦厚的,一边奋笔严札,一边焦虑地望着远处的读书人形象。
然而这些例证引证用来干什么的呢?举一个例子大概就能说明问题了。司马光批评王安石“更立制置三司条例司,聚文章之士及晓财利之人,使之讲利。”这意思就是,你自己又设置了一个衙门,聚集了一帮通晓理财的人,让他们谈论如何谋利。然后大大地征引一番儒家义理为论据,自以为说服力强了。
专业问题请专业人干,这在当今是路人皆知的常识,但是在宋代可不是这个样子,国家最高领导人,必须按照儒家思想,只思考仁义道德,不能考虑利益问题。经济建设,只要“轻租税、薄赋敛、已逋责”就行了。若国家财务状况尚可,这还不见得有什么不是,可那时候国家已经积贫积弱,入不敷出了,司马光还指望人人像他一样勤俭节约地生活,还不让国家考虑经济收益,就是明显的古板了。孔子等先人是在为人的角度上讨论义利关系的,强行将之无条件地嫁接到国家治理方面,不能不说有些教条主义。相对而言,王安石的回复“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格局要高不少。
王文——言简未必意赅,
也可能是过度骄傲
王安石的回信,历来为人称道,如今入选教材,也可说是众望所归。他最出彩的一段如下:
盖儒者所争,尤在于名实,名实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实所以见教者,以为侵官,生事,征利,拒谏,以致天下怨谤也。某则以谓受命于人主,议法度而修之于朝廷,以授之于有司,不为侵官;举先王之政,以兴利除弊,不为生事;为天下理财,不为征利;辟邪说,难壬人,不为拒谏。至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
将司马光的责难,归于四类,每类一句话反驳之,各各一针见血。切入点是“名实”,颇有哲学家的风度。司马光看到荆公如此简明地回答了自己辛辛苦苦才写出来的3000多字的长文,不知道是怎样一个心情。
最后“怨诽之多,则固前知其如此也”大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心。以一人当天下,其意志之坚,堪为万世楷模。
然而,用“事先就猜到”搪塞了司马光强调四个方面的问题“以致天下怨谤”的因果关系,没有分析这些怨谤的利害,就不是在凭理性说话了。按理说,前四个罪名既然不成立,那就不应该招致“怨谤”,那怨谤哪里来的呢?作为立论者,王安石有责任将现象的原因解释清楚,比如说,我因为动了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会安排人来对付我之类。而不是满满的骄傲和轻蔑了,那句话翻译过来,其实就是在说:“早就知道这帮龟孙的嘴脸,老子会怕他们?”
今天是王荆公生日,不过既然同为读书人,自然是君子和而不同,有一说一,是非分明,不能搞“我的生日听我的”之类的俗套,荆公九泉之下,量不至于怪罪吧。
但拈出两文来指摘二公,不过是以现代人成熟的理性来评判古人,其实对古人而言是不公正的。因此本文在批判之余,仍然要申明:君实介甫,均为一代俊杰,人臣典范,品性、学识、远见及心志,无一不为后世之效法。

2020年  12月 18日

王安石诞辰999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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