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湘小妃：人物素描（组诗）
楼下人家
对面那栋楼比较矮，也比较旧
角上住着的人家
早已搬迁。那天尘封已久的大门
打开了，窗户漆成蓝色
门口拴了两只狗
一只雪瑞拉串串，另一只
小土狗，见人走过
就汪汪吠。第二天
门口摆了两盆盛开的郁金香
第三天，我看见两棵带土的龙血树
第四天，它们种在盆里了
第五天，我看见三盆长巨大花苞的君子兰
第六天，我在院子门口看见它们的主人
两口子，摆猪肉摊，异乡口音
见人就笑。两只狗跟在身边
小狗不吠，朝我摇尾巴
送水人
来我家送桶装水的，总是
同一个人。爬上六楼，不喘一口气
和所有干苦力活的老人一样
骨节粗大，皮肤松垮，布满褐斑
不同的是
当他背对着我，往饮水机上装水桶的时候
从不回应，转过身
他才会微笑，并简短作答
十一块，或者十二块
他与我寒喧，仿佛从来没有
失去听觉
那天锅在冒烟
给他十二块我就去厨房了
回头看桌上
放着一块钱
光棍
门前有棵核桃树
锹柄大小。那晚隔壁小两口传出响动
他心头邪火直冒，拿树出气
拿砍刀剥了它的皮
——叫你风骚，叫你伸杈去听壁脚
看我不把你削成根光棍
门前的核桃树白茬茬地
过几天，又伸出两只绿色手掌
卖菜女人
上班路上碰见她，她在东市
站在几个同伴当中
卖毛白菜，油菜心，葱
散步路上碰见她，她在西市
蹲在几个同伴当中
卖燎白菜，土豆，青蒜
散步归来，碰见她挑着没卖完的菜
在马路对面走。人潮涌动
她挑着担子茫然站立，仿佛
卡在灰扑扑的人世间
送货人
那人精瘦，胳膊像
一截虬藤。又像蛰伏的大蛇
我不是收货人
是梅花鹿，雉鸟
白鹭，温良无害的一切动物
我伸长手，与误入城市者
保持尽量远的距离
蛇没有暴起。他垂着头
接过，我递过去的
一把零钞，像接过春末
迟生的一小撮芽色
作者简介
湘小妃，狮子座女人。写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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