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 无处安放
我的记忆 无处安放
文/刘超
--读《消逝的村庄 盛不下的记忆》有感
“消逝的村庄,盛不下的记忆”,字里行间不断勾起回忆。那段时光,像一部经典的剧目,开始不停地重播,记忆犹新,却再也无法触及,努力不让自己停留在那些人、那些事当中。但闭上眼睛,跳动的字符仍会拉近一个个画面清晰的镜头,浮现着当年的故事,几天来总有过滤不掉的画面。原来这是一个情,一个节,挥之不去,辗转反侧,才明白情至深处,需要一种倾诉。或许,“消失的村庄”也是叔父在寻找一种倾诉的办法。
记忆中,认识她已有21年之久。因为渔民出身的父辈忙于织网捕鱼,年幼调皮的孩子无人照料,放假期间不得不跟从自己的祖辈生活。1997的夏天,我成了这群孩子当中最小的成员,初识傅家堡子。这个缺水没电的地方,对初来的我十分陌生,那一年9岁。后来的时间,对她产生了一发不可收拾的感情,陪伴很快就经历了近十个冬夏,收获了整个童年。那时,她已经由最初的11户人家变成了只有5户,其中4户是年近七旬的老两口,“壮观”的三排半红瓦土墙房子,随着人口的迁出,又因年久失修,仅剩了中间一排。虽然早已没有了曾经的机器轰鸣和劳动号子震天响,也不复当年“与自然一决高下”的气势,但她却孕育了另一片天地,一个自然、幽静、淳朴、和谐的世外村庄。
村南的潮河,是几户老人展示一技之长的“小宝库”,年过五月,是河里鱼虾螺贝最肥美的季节,充满魅力,总会隔三差五的给你惊喜。四户年近七旬的老人,在长期的捕捞过程中,形成了默契,自觉把小河划分为片,和谐地坚守着自己的小区域,“各自为政”。平潮是捕捞最好的时候,因为水流较小,划船提网都比较省力气,几户老渔民开始带着殷切的期盼,荡漾着朴实爽朗的谈笑声,来到小河边,拔起地上的锚,哼上小曲儿,摇着小船儿,来到自己的“地盘”,解网绳、倒鱼虾、涮网兜,伴随着收获的喜悦或者没有达到预期的小失望。偶尔一条白眼梭或几只大虾,能把全村的人儿逗的开心,像是一个丰收的好兆头。也有收成不好的时候,人们就会对某化工厂污水排放抱怨几句,提一些根本不想反馈也不知如何去反馈的意见。捕上来的大多是一些小青皮和光鱼,偶尔有几条小梭鱼、小鲈鱼,大的光鱼就先腌制起来,等个一两天捞出来晒干,小鱼小虾就直接淡着晒,不过几天也能攒不少,卖个好价钱,在那个不追求收入的地方,足以维持老人生活所用,为年轻的父辈减轻不少压力,这也是老渔民生活在这里的乐趣所在。
沿海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风雨往往来的突然,很多时候小河里的渔网来不及收,下转网的竹竿被风刮倒,但勤劳勇敢的老渔民在风雨面前却从不退缩,想尽办法保护着跟随了大半辈子的渔网,穿着雨衣,光着脚丫,走出泥泞不堪的小路,迎着风浪,用力划动着摇晃的小船,捕鱼收网,任凭他们的子孙如何劝阻,也止不住勤劳的双手,大方但讲感情,朴实却很勇敢。目睹了无数个风雨交加的昼夜,经历了无数次趴在窗前的翘首担忧,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明白,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学会,坚强和勇敢!渔家人做鱼的本领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儿孙或者亲朋好友来的时候,老人们都会挑出当天最好的鱼虾作为桌上餐,这是渔村人招待客人最好的佳肴,一人乘上一大碗,大蒲扇底下,顾不上汗水的滴答,却能吃出山珍的味道,漏出憨厚的笑容。离开十几年之久,后来也曾寻找过专门做家常鱼的小店,到处充溢着香精的味道,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鲜香鱼汤,注定只能成为一种渐渐模糊的记忆,就像祖辈的音容笑貌,不可触、不能及,遥远但不陌生。
5户11口人家的小村庄,荒芜不平的小土路,较低的消费水平,买卖百货的小商小贩都很少前来,偶尔想喝点小酒,泡个散茶,买个鸡蛋,得去8里地之外的岔尖村。购物往往是家里的大事情,要做详细的计划,列好购物清单。对孩子们来说,这也是很有乐趣的一件事,通常抢着笔杆子,帮忙列着购物清单,却偷偷列上一些自己喜欢的小玩具、小零食,这个时候,祖辈们也绝不吝啬,任由他们的放肆和小调皮。偶尔赶个大集,得去20里外的马山子镇,那在小村庄,可算是大事情了,五六天前就凑在一起商量筹划,提前打磨擦拭着许久未动的大梁车子,每户一个代表,日出之前就要出发。家家户户的大梁车子,伴随了他们大半辈子,是最得心应手的交通工具,通常打磨的锃亮,虽然年代久远,却保养得很好。后来,这里也通了客车,并没有设站,客车也不进村,只是有人在马路上等着的时候稍微一停,没人的话,客车鸣鸣喇叭,就呼啸而过,对这里的孩子们来说确实方便了很多。但这里的老渔民,还是钟爱他的大梁车子,或许这已成为一种习惯,就像他们乐此不疲的生活在这个缺水没电、道路泥泞的小渔村一样,是一种依恋。
因为少有船舶停靠,没有柴油机的轰鸣和散发出来的油气味,当地的光鱼多而鲜美,是垂钓爱好者的首选。夏秋季节,附近十里八村的垂钓爱好者开始在这里集聚,朴实好客的老渔民,炎炎烈日之下,谁都愿意给他们送瓢水、借个马扎,时间长了,有些就成了朋友,泡壶香茶,切个西瓜,聊聊村里村外的新鲜事,偶尔也会做个鱼汤,叫上老哥几个陪着一起喝个小酒。暑假,那些无人照料的孩子们也开始慢慢地凑到祖辈生活的小渔村,既躲避了父母老师的管教,又顺其自然地找到了任由其调皮的好去处。此时是傅家堡子最热闹的时候,钓鱼、洗澡、拾鸟蛋、打牌,每天都有不同的乐趣,小伙伴们的嬉笑打闹,老人寻找孩子的叫喊,小村庄仿佛又恢复了“男渔女织”的热闹景象。秋天是钓鱼最好的季节,特别是八月十五前后,经过春夏的疯长,白色的光鱼泛着金黄,肥而鲜美。小伙伴们个个都是垂钓小能手,渔具都是自己动手制作,堵沟子的细长竹竿,拴三米多长的细丝网线,固定上四五个鱼钩,最后在线的尽头拴个大螺丝帽,十来分钟速成的鱼竿到现在仍觉得是最舒服的垂钓工具,通常是两只手各持一杆,鱼多的有些应接不暇。太阳毒辣的时候就直接跳进河里,洗个海水澡,小伙伴们便开始展示自己的游泳天赋,有的秀秀仰泳、有的比赛潜水,瞬间化身游泳小健将。找鹌鹑蛋是小伙伴最大的乐趣,因为回来之后必定是一顿美餐,摊个蛋饼,做个小茶蛋,独特的野味带着自己劳动所获的喜悦,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刻。傍晚,屋外房檐下搭个木床,伴着海风,数天上的星星,畅想未来是什么模样,看祖辈们喝茶,听他们聊这一生经历的“风浪”,偶尔被问及未来的理想,无论是警察,还是科学家,总能激起一片遐想,偶尔凑个热闹,喝两口略带苦涩的香茶,品一品人生的味道。晚上,煤油灯闪烁着微微光亮,刚刚可以看清牌的模样,那个时候还是您哄着我,明明不会,却总能赢,赢1次1毛钱,1个暑假可以赢200次。
这是一个一度被外界遗忘、几十年缺水没电、但仍有人挚爱的村庄,钟爱的马提灯、大蒲扇、扁担、水桶、房屋对山的阴凉地,整天攥在手里的收音机、偶尔路过的小商贩是打听外界的最佳途径。习惯了就这样,不被打扰,习惯了就这样,被遗忘,最爱这份安宁。突然,噩耗传到耳边,猝不及防,因为县里养殖业整合扩张,这里的宁静瞬间被化上了句号。生而为渔,如何有阻止的本领,来势汹汹,坚强勇敢了一辈子的老渔民,也失去了与之一决高下的办法。推土机伴着轰鸣,取代了老人的音容、孩子们的嬉笑,像病魔侵袭着病人的身体,常年修缮加固的房屋也变得弱不禁风,瞬间被夷为平地,那年19岁。年轻的你经历过风浪,战斗过海洋,勤劳的汗水夹杂着海洋的味道,坚实的臂膀之下,孕育和抚养了流淌着渔家血液的几代人。当初对你无比崇拜的坚强,高大威猛的形象,而病魔前你的脆弱,是谁能忍受的悲痛,无助和无奈宁静了空气。从你那里学到太多的坚强和豪情万丈,现在我们已经长大,泪水突然盈眶,再也不能为您点支烟、倒杯酒,再也不能陪您逗逗牌、哄您开心,成长始终追不上老去的脚步。但你的故事仍在延续,渔家人的血液仍在流淌,因为有我们,继承了你全部的坚强。精神,是你留给我们最强大的力量!
你的离开,始终是能时刻触动我神经、模糊我眼睛的伤痛。每次走到那里,更,确切的说,是路过那里,因为不敢驻足,不敢走进,我都会告诉身边的人,“这就是傅家堡子”。五年,十年,或者几十年之后,即使我也像你一样老去,时间可以模糊,但她的风水经纬以及刻在我心中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深...越深...
作者简介:刘超 喜欢阅读,热爱文学,现供职于阳信县政协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