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房之乡”晒文玩——“片面之瓷”话宣城之四(下篇)
“文房之乡”晒文玩
——“片面之瓷”话宣城之四
陈 亮
《宣城历史文化研究》微信版第182期
砚用类,选三件瓷砚和一件笔觇。
如图十一:南朝黑釉辟雍砚,长15公分,宽9公分,高4.5公分,黑釉薄处乏青,残留八只兽足。
藏友中有说是宣州窑,但我从标本的比对来看,应该是德清窑产品。辟雍砚流行南北朝乃至隋唐。辟雍原指西周天子所设的大学,中间稍稍隆起,四面圜如玉璧。辟雍砚的形状颇为相似,砚面向内沿周边凹下一圈,可储水;中间凸起的圆盘,供研墨、掭笔。这种古朴的陶瓷砚既利于书写,又反映了后代文人对早期文化的尊崇。
图十二:明早期青花缠枝葡萄纹砚,圆径8.9公分,磨径6.3公分,底径9.1公分,高3.2公分。青花发色浓艳,有大范围的铁锈疤痕。应为永宣时期的苏麻泥青料,比较珍贵。
图十三:南宋影青葵口笔觇,直径10.5公分,平底,影青釉,口沿为十二花瓣,薄如卵壳,莹润如玉。
“笔觇”一词,最早出现于明代,屠隆《考槃余事》一书中将笔觇列为文具第八,为何用“笔觇”这么个名称呢?估计是文人的雅气所致。觇,系窥看之意,《淮南子·真训》:“其兄掩户而入觇之。”制作一精致器物让毛笔“窥看”,这便成了笔觇。参考文氏《长物志》的有关描绘以及实物遗存,可以推测,笔觇应是造型雅致的各式浅碟,以陶瓷居多。
印用类,选三件印盒标本。
如图十四:明晚期青花花卉纹印盒标本,直径6公分,残高3公分,盒为六边型。绘制的花卉线条状若铁丝,无晕染,这就是所谓的铁线描吧。
图十五:清三代青花花卉纹印盒标本,直径7公分,青花发色典雅,构图繁简得当,胎细釉白,属民窑细路。
图十六:万历青花花卉纹印盒标本,残径10公分,盒型颇大,青花发色浓而透紫,画面上的花果洞石纹形、神、韵具备。能感受到画者腕健笔活,取与恰当,画面生动逼真、立体感强,为明代嘉万期风格。
水器类,选两件笔洗和四件水滴(丞)。
图十七:宣州窑唐代灰白笔洗,口径16公分,底径10公分,高6.6公分,器内满釉,平底有窑裂。
图十八:宣州窑唐代青釉笔洗,口径19公分,底径10公分,高5.8公分,浅底内无釉,为典型宣州窑叠烧工艺。笔洗是用来盛水洗笔的器皿,以形制乖巧、种类繁多、雅致精美而广受青睐。这两件笔洗因是宣州本地窑口烧制,存世量又少,故有较高的本土文化价值。
图十九:哥窑梅花螭柄小水滴,长10公分,高4.8公分,底径5.6公分,开“鳝血”片,玉润小巧,光彩照人,着实可爱。清蓝甫《陶录》记载:“哥窑之真者,光彩照人,式样亦最古雅,今所以见轻于世人者,皆赝作也。”
图二十:元代镂雕古钱纹小水滴,长7公分,高4公分,底径3.3公分,顶部镂空为古钱纹,卵白釉不到底。
图二十一:明初甜白釉鱼化龙小水滴,长8公分,宽3.8公分,高4.5公分,甜白釉为明初创烧,釉极莹润,比枢府窑卵白釉有更加明显的乳浊感,给人以温柔甜净之感,所以称为甜白,素有“白如凝脂,素犹积雪”之誉。鱼化龙为传统寓意样式。亦名“鱼龙变化”。古喻金榜题名。《封氏闻见记》卷二:“故当代以进士登科为登龙门。”李白《与韩荆州书》:“一登龙门,便声价百倍。”《琵琶记·南浦嘱别》:“孩儿出去在今日中,爹爹妈妈来相送,但愿得鱼化龙,青云直上。”龙首鱼身,寓意高升昌盛。
图二十二:清康熙青花山水纹水丞,高7公分,口径3.5公分,底径6公分,太白尊式,青花发色略灰,水墨山水抽象写意。
砚滴又称水滴、书滴,贮存砚水供磨墨之用。砚滴的出现与笔墨的使用和书画的兴起有关。最迟在东晋时期,就出现了各种形状的水盂,人们在使用中发现,用水盂往砚里倒水时,往往水流过量,于是出现了便于掌控水量的器物,这就是砚滴。有嘴的叫“水注”,无嘴的叫“水丞”。
调色类,选取格碟一件。
如图二十三:明代白釉格碟,直径12.6公分,内径4.6公分,格碟呈六瓣花口,中心留有一圆形格,四周随形分以六格,碟形小巧,釉质细腻温润,釉色洁白。小支钉烧工艺,遗憾的是虽有明显变形,但乃不失其佳。格碟也称调色盘,绘画时常用。
其他类,选取一琴炉、一香插、一书灯。
如图二十四: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鬲式炉,高9.5公分,口径12.6公分,足距8公分,釉面温润,青若梅子,型制雅正。
炉体厚重,可能与古法焚香有关。在古代生活中,焚香使用的“香”,是经过“合香”方式制成的各式香丸、香球、香饼,或者散末。古人追求焚香的境界,是尽量减少烟气,让香味低回而悠长。因此,香炉中的炭火要尽量燃得慢,火势低微而久久不灭。为此,人们发明出复杂的焚香方式,大致的程序是:把特制的小块炭墼烧透,放在香炉中,然后用特制的细香灰把炭墼填埋起来。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以便炭墼能够接触到氧气,不至于因缺氧而熄灭。在香灰上放上瓷、云母、金钱、银叶、砂片等薄而硬的“隔火”,小小的香丸、香饼,是放在这隔火板上,借着灰下炭墼的微火烤焙,缓缓将香芬发挥出来。古人在谈到销香之法时,总是用“焚”、“烧”、“炷”诸字,但实际上并非把香直接点燃烧掉,而是将香置于小小的隔火片上,慢慢烤出香气。炉胎薄耐不住高温,故达不到古人“红袖添香夜读书”的意境。
图二十五:元代青白瓷狮绣球香插,高12公分,底长6公分,底宽4.8公分,底为长方八面体,肥胖的狮子旁边滚着绣球,憨态可掬。狮身背后有一细管插空,可插线香。
图二十六:明末青花海水龙纹烛台标本,高21公分,底径8.6公分,口径5.8公分,青花龙纹有些晕散,顶盘有三枚支钉,可用来固定灯笼罩,属明末风格。灯烛应是古时书生挑灯夜读的必备器具。
以上撷取的二十余件器物或标本,无论是整器还是残瓷碎片,它们都出自宣城,出自这方文脉传承的热土地。史上记载文具最多的典籍《文房器具笺》其作者屠隆,也与宣城有着密切的关系,他与状元沈懋学(宣城人)不仅是同榜进士,也是儿女亲家,《明史·屠隆传》:“长子金枢,本名大谆,字西昇,庠生,娶沈君典(懋学)之女天孙。”他与梅鼎祚(宣城人)同为当时戏曲大家,更是亲密好友,史料多处记载,汤显祖、屠隆与梅鼎祚交往甚密。想当年屠隆在编《文房器具笺》时,是否在同宣城文人交往的书房里得到启示?是否也曾经在宣城文人的书房里把玩和研究过这些文房器具?答案恐怕难以找到,也无需找到。
然而正是这些形微体轻的小玩意,却是一个个内涵丰富的知识载体,根植于宣城本土文化的土壤之中,是物化了的传承符号。从这些千姿百态的文房器物中,仿佛能寻觅到古宣州历代文人读书生活的蛛丝马迹。发现原本以为枯燥乏味的书房里,竟有诸多如此美轮美奂、爱不释手的文具雅玩,因此清苦的读书岁月里能横生情趣,寂寞的时光中能增添巧夺天工般造物之精彩。
(作者系宣州区农委纪委书记,宣城市历史文化研究会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