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龄童的西游后记

  演过一个好角色,有一个好太太,还有一个好女儿,我挺知足。退休了我就去淮安,到吴承恩纪念馆看门养老,这样的一生我觉得很圆满

  本刊记者 徐梅 发自北京

  1988年春节,中央电视台开始播出《西游记》前25集,扮演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六小龄童一炮而红。

  “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被引爆’了,还不是一枚一般的炸弹,是颗原子弹!”50岁的章金莱忆及当年盛况,笑了起来。

  金鹰奖最佳男主角、第一届中国电影电视十大明星……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有人捧,常有影迷激动得语无伦次,“快来看啊!来看演六小龄童的孙悟空啊!”

  在《西游记》开拍之前,23岁的他还只是浙江昆剧团一名普通青年演员,团里人对外介绍他时,总要加一句,“他父亲是'南猴王’六龄童。

”得到孙悟空这个角色,离不开父亲的影响。

  待到电视剧《西游记》播出,六龄童发现世道变了,就连到北京参加政协会议,都有委员冲上来,拉住老猴王的手,又惊又喜,“哎呀,这不是孙悟空的爸爸吗?”

  终于,蘑菇云散尽,日子从云端一点点往下坠,接上地气儿就有了柴米油盐的琐碎烦恼。光环一层层褪去,孙大圣变回了六小龄童,六小龄童变回了章金莱。

  “拍完《西游记》才是你九九八十一难的开始!”——红得发紫的时候,从几麻袋观众来信中,他看到这么一封。

  真被高人说中了!《西游记》播出后,他用了10年时间,想跳出孙悟空这个角色,筋斗云翻了一个又一个,折腾了一大圈,才发现这个角色是今生都无法逾越的。之后10年,他回归到“花果山”下,想借着孙悟空的通天伟力,做几件有意义的大事——拍摄完整版的《西游记》、演一回吴承恩、拍一部《大闹天空》电影、推动建成西游记主题公园。

  知天命之年,4个愿望实现了一半,剩下的那两个,前路茫茫,任重道远。

  “对不起,导演,我总觉得他是孙悟空变的……”

  演完《西游记》之后,我就给架那儿了。1988年到1991年,基本上闲了3年。其实也没少看剧本,但心里总有顾虑,怕演出来大家不接受。

  不好受,那3年。是个演员,就得有角色!那时候想,我不可能一辈子就演一个孙悟空啊!那时还不到30岁,年轻气盛,信的是球王贝利的名言,“最好的进球,永远是下一个!”

  挑剧本的时候,心里老拿孙悟空那个角色做标杆。一看剧本超越不了《西游记》,心说算了吧!再加上拍了6年《西游记》,一举一动都有猴样,找我拍戏的导演心里也犯嘀咕。就这么一直拖到1991年。

  黄健中导演筹拍《过年》,大哥那个角色一直没有定下人选,别人给他推荐了我。我挺感谢他的,真有魄力,能让齐天大圣去演一个窝窝囊囊的“妻管严”。

  导演怕笑场,严禁其他演员在片场跟我开玩笑,连“猴”字都不许提。我自己也特别用心揣摩角色、设计细节。

  审片的时候,陈凯歌的父亲、著名导演陈怀恺说,“这里面13个演员都很好,尤其是那个大哥,非常出色,哪儿来的?”老先生压根儿没看出来是我。

  猴样没有了,圈里圈外对我的认可和信心也有了。可这戏拍起来,还是有麻烦。

  2004年吧,我想着观众都淡忘孙悟空了,就接了一部电影,名叫《青春的忏悔》。我在里面演一个医生,其中有个情节是安慰病人,劝她安心休息。我演得很认真,但跟我配戏的那个女孩表情越来越奇怪,脸憋得通红,好像在使劲……

  镜头摇到她那里,终于“扑——哈哈哈”笑翻了。把导演气得啊!她一边笑一边抹眼泪,连说“对不起,对不起”,她把舌头伸给我们看,都咬破了还是忍不住笑场。小姑娘说,“导演,我总觉得这医生是孙悟空变的……”把导演也气乐了。

  教师、医生、商人、警察、大反派以及神话人物我都演过,我也演过不少名人、伟人,比如鲁迅、胡适、周恩来。基本上一年一部戏,可是观众记得的并不多。

  现在除了我自己特别想演的,我们老家绍兴的一些历史名人之外,对于其他一些角色,我自己也兴趣不大了。现在的影视剧生产已经商业化、快餐化了,我这样“老派”的人多少有些不适应。

  没有助理没有保姆,出门坐地铁

  82版《西游记》拍了6年,真的是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磨出来的。当时投入并不大,600万左右。我的酬劳最高,一集70块钱,全部算下来拿了2000块钱片酬。我们把五六百万预算全部砸在戏上了,中国最好的景色、风貌全都给拍下来了。

  现在我听说演员片酬最高的,一集能拿到20万。你算算,一个40集的戏,一个演员就拿走了800万,就算有2000万的投资吧,剩下1200万,还有别的演员,还有吃住呢?最后只能在制作成本上控制,怎么保证质量?

  拍《西游记》那会儿,如果这场戏是晴天,拍的时候下雨了,就立马收工,回去研究角色。现在拍戏,下雨了就现场改戏,什么都是临时抓来的。

  当时我们早上七八点开拍,晚上七八点完,休息一下看回放。

  每次回放我自己都要看,看完之后我会主动跟导演讲:“昨天我有一个近景感觉不是很好,今天能不能重拍?”现在拍戏有几个看回放的?

  过去接戏看剧本,现在接戏看酬劳看档期。“什么戏?谁导演?一集给多少钱?拍多长时间?4个月?不成,我就40天。”

  为了配合这个大腕那个大腕的档期,导演副导演只能一块商量,把腕儿们的近景全都摘出来抓紧拍了,远景找替身。组里临时遇到点特殊情况,想多拍一两天,免谈。加一天20万!有的人加钱也不拍,导演就得想办法,赶紧往“死”了拍,临时加一场这人死了的戏,后面就不用出现了。就这么搞艺术!

  我们那会儿拍戏,事先要对台词、走台步、找感觉。现在你跟人说这个,人都乐,“哎呀,您都老艺术家了,对什么词儿呀?现场再说吧!”

  还有的演员腕大,他的戏提前拍了,临到你跟他对戏,人早撤了,你就那么对着空气演。这种戏,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演。

  在片场年轻演员跟我演对手戏,他们演戏的时候我都陪着,他们说您坐着去吧!我说没事儿,对手戏、对手戏,没有对手的现场激发你怎么演?

  这些本来都是特正常的事,可现在竟然对戏都变得不正常了。我不排斥商业化,有些技术手段、管理方法的确可以提高效率,但艺术的基本规律你不能舍弃不顾。

  从1982年到现在,影视圈发生了很多变化。我管不了别人,只能做好自己吧!拍《吴承恩与西游记》,我把头发剃光,意思是从零开始,拍摄期间一天都不请假,也绝不去其他剧组串戏。

  按我的愿望是一天拍4个小时,我可以有个总结、调整的过程。但是现在不可能,现在是一分钟一分钟地算钱啊!演员都是十几个小时拼命赶,连轴那么拍!我也只有尽可能适应,把准备工作提前。

  有些原则是不能松动的,比如坚持不说“胡话”。我拍过一部38集的电视连续剧《欢天喜地七仙女》,由于剧中有较多戏说成分,我时不时地找导演商量改台词。有句话本是这么说的:“我太上老君在天上的图书馆……”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最终改成了“我太上老君在天上的藏书阁……”别人咱也管不了,但起码我演过的角色没有一句戏说的台词。

  为了让自己保持尽可能大的创作自主权,我没有与任何演艺公司签过合约,我也没有助理、保姆、司机。

  我不会开车,常常自己坐地铁,遇到盯着我看的乘客,我也就盯着他(她)看,直到对方收回眼神,心想,“这肯定不是什么名人,不戴墨镜,也不躲我眼神,还盯着我看!”

  “对于那些胡编乱说《西游记》的,我一个都不宽恕”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流行“戏说”的,演变到后来,简直变成“胡说”了。你看现在那些所谓戏说版的影视作品:《西厢记》里张生和崔莺莺飞起来开打了;《三国演义》里关公跟两个嫂子也有关系了;《水浒》里武松和潘金莲竟有一段真情;《西游记》里孙悟空吃的金丹成“伟哥”了……这不是恶搞吗?

  我们家族4代人一直表演猴戏,可以说是中国戏剧猴戏艺术的缩影,对《西游记》有很深的感情。

  可是你上网查一下,《西游记》出了各种版本,我演的叫经典版,还有什么搞笑版、三级版都有。美国版《西游记》,唐僧和观音菩萨接吻乱搞,日本版唐僧改成女的,和孙悟空谈起了恋爱。哪有这样恶搞《西游记》、恶搞孙悟空的,我是有点愤怒了。

  对于那些胡说乱编《西游记》的,我用鲁迅先生的话说,“一个都不宽恕!”赤膊上阵跟他们干!有人说,“孙悟空又不姓章,你管得着吗?”这是什么话?我还就管定了!

  跟着生活、跟着时代走,我们也可以拍新《西游记》,但不是孙悟空跟白骨精谈恋爱,管孙悟空叫“空空”,管白骨精叫“精精”,还非得给他们扯出点感情纠葛。这不是胡闹嘛。

  香港大圣殿有副对联写得非常好:“貌和身有别,心与性俱空。”我去大学演讲时说,孙悟空是无性的。女性一出场,孙悟空眼睛一看,就两个字,“人”还是“妖”?没有别的了!如果女性一出来,我火眼金睛一飞眼,“哎呀这女人真漂亮!”这戏还演得下去吗?讲到这里,台下哄堂大笑,大家是认同我的观点的。

  如果师徒4人在取经路上,对爱情的忠贞超过了对取经的坚定,就根本违反这部作品的本意了。吴承恩若在世,肯定得跟他们打官司,并且打一个赢一个!

  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名著改编是有底线的,角色的基本性格不能变。央视版《西游记》也有改编,唐僧师徒路经女儿国,女儿国国王爱上唐僧,唐僧一看愣了神,太漂亮了,额头冒冷汗,但马上眼睛一闭,“阿弥陀佛”,理智战胜了情感。这些都是小说里面没有的,就叫改编,但我们有一个原则:“忠于原著,慎于翻新”。最后唐僧头也不回地上路了,女国王眼泪汪汪地目送。你设想唐僧跟女儿国国王有一夜情?那孙悟空也不干哪!

  从2006年起,我与《大学生》杂志合作,参加中国大学生国际讲坛,到全球的大专院校无偿巡回讲演,主旨是弘扬西游文化、振兴猴王精神。

  我知道大学里很多年轻人喜欢《大话西游》,演讲的时候也常有同学向我发问,“是不是各种版本可以共存?”想欣赏艺术时看央视版,想笑的时候看搞笑版?我说你笑的途径很多,为什么非要拿先祖的名著开涮呢?等你有了孩子,等你的孩子开口说话,问你,“孙悟空到底有几个女朋友?”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我一直呼吁国家立法保护名著,我不是什么领导,也不是党员,不是政协委员,就是一个普通公民,就是要着这份急,没办法!你乱编米老鼠唐老鸭谈恋爱试试,不可以的,人家都是有知识产权的。

  两三年前有媒体发表了一篇文章《一个筋斗云翻到好莱坞》,说美国在2008年前要拍《西游记》、《孙子兵法》等电影。我一看吓一跳,马上找了国家有关部门,写了内参文章,解释《西游记》品牌的重要性……喊了这么几年,到今年两会上终于有政协委员正式提出立法保护名著的事儿了,我特别感动。

  “这一代人的精神世界里还有什么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啊?”

  我一生有4大愿望:一个是拍电视剧《西游记》,已经实现;一个是演一回吴承恩,这个我等了10年,终于也实现了。电视剧《吴承恩与西游记》很快就要在全国开播了,我演吴承恩和孙悟空两个角色。

  拍摄电影《大闹天宫》,推动建成《西游记》主题公园是我后两个愿望。这两个其实是可以联动的,这面在建,我那面去拍电影,用电影带动这个东西,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有不少人拿着剧本找过我,投资也没有问题。但是绕来绕去,总要给孙悟空加点感情戏。甚至有人写了这么一个本子,说花果山上有个母兔子暗恋孙悟空,常给他送些新鲜山果,最后孙悟空与天兵天将恶战时,兔子为孙悟空挡了一箭,死在悟空的怀里。这不有病吗?我扭头就走,你爱找谁拍找谁拍,我肯定不拍。

  想守住底线,只能自己弄本子,自己找投资方。老实说这种事我特别不愿意做。

  1993年我在8集电视连续剧《猴娃》中饰演我父亲六龄童,我既是主演,又是策划人之一,那是反映我们家族的戏,我自然是责无旁贷的。

  在开拍十几天后,资金还有一半没有到位。我到福建、广东那边“化缘”,大年三十夜里还四处奔波。我筹到的第一笔钱是石狮市一个小企业老板的,他从小搞武术,听说我在筹集资金,请我吃过饭后给剧组汇来了1万元。现在这个老板在香港,我们一直保持联系。也有一个老板表示没有钱赞助拍戏,却花了1万多块请我吃饭,当时我就想如果把这些钱给我拍戏多好啊。

  现在这些都在谈。我们中国有张艺谋、陈凯歌、李安、唐季礼这样的优秀导演,我很希望能拍出一部经得起考验的大制作。我们自己的东西放在自己人手里总是要好一些,至少我们拍出来的孙悟空不会像《金刚》。如果非要跟美国人合作,我最希望的也是东方文化和西方高科技的结合。借助他们的技术,包括电脑特效等等,至于剧情、表演,特别是猴戏艺术这一块儿,应该发挥我们的特长。

  我心里有点着急,虽然自己身体还行,去年还吊钢丝拍戏呢。你看我也没有发胖,随时随地在练功。咱俩说话这会儿,我一直坐得很直,我脚尖是踮着的,这样小腿肌肉都是绷着的,平时坐地铁我也这样练。

  我常跟人开玩笑,说自己实际年龄50岁,自我感觉像20岁,身体状态是30岁,别人看上去像40岁。有观众给我写信说,“不准你老!”我也努力老得慢一点儿,但再拖几年,演起来肯定就没那么得心应手了。

  我走哪儿讲演都要说建《西游记》主题公园的事情,每次说下面都是掌声雷动,其实我知道自己也就是过一过嘴瘾。再说下去,没有实际动作,自己都成祥林嫂了。

  我这人,可能是狭隘一点,民族主义比较明显。一看到现在的小孩吃的用的玩的全是国外的,我就着急。这一代人的精神世界里还有什么咱们中国人的东西啊?天天嚷嚷去迪斯尼,其实我们的《西游记》主题公园照样可以做得特别有趣,孩子们可以扮孙悟空去救唐僧,妖怪都守着门,你怎么让他出去,动用你的智力;前面白骨精跑,孙悟空怎么去追……

  这个事儿做起来就那么难吗?有时候我也气,唉!

  “我庆幸自己到过那样的高度,一生无憾”

  10年前觉得自己特有能耐,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10年后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一辈子做好一件事就非常了不起了。你看玄奘师傅,一辈子就是取经译经。

  在中央台《艺术人生》栏目中,朱军问过我一个问题,“你有没有信心或者可能超越孙悟空的辉煌?”我说,“没有!”他很惊讶,说从来没有人这样说。

  其实我年轻的时候也天天憋着超越啊、颠覆啊什么的,多爬几个山头,再往回看,越来越清楚孙悟空绝对是我演艺生涯中的珠穆朗玛峰。《西游记》作为世界神话名著,首先在剧本上就遥遥领先,我在其中所演的孙悟空又是个大智大勇的神话英雄,还有哪一个人物能够与孙悟空相比呢?它老少咸宜,雅俗共赏——是不同国家、不同人种、不同政见的人都可以接受的人物形象。

  我能演成这个角色,一生无憾。

  我庆幸自己达到过那样的高度,不敢妄谈超越。

  2004年,美猴王世家纪念馆在江苏淮安建成了,就在吴承恩纪念馆旁边。我不抽烟不喝酒,与猴有缘,就做好弘扬西游文化这一件事吧。平时我爱跑个潘家园,搜集一些跟《西游记》有关的东西。建美猴王世家纪念馆的时候我和父亲捐出了家中的很多藏品,我现在收藏的各个年代不同版本的《西游记》将来也是要捐出来的。

  我只有一个女儿,现在已经长成19岁的大姑娘了,我们猴王家族没了血缘传人。冯骥才先生封我为“末代猴王”,他开玩笑说,“咱们中国人也不多你们章家一个,让国家特批你们夫妇再生一个吧!”

  我觉得这也是一种残缺的美。女儿身上既有现代孩子的时尚,又没丢掉传统美德,我挺欣慰的。她3岁的时候就拍了膨化食品广告,挣了三四百块钱,给了姥姥、爷爷各一百。小的时候她认为我就是孙悟空,自己自然是一只小猴子,常常天真而又认真地问我,“爸爸,你这个孙悟空和变形金刚谁厉害?”

  我爱人于虹是我在取经路上结识的,她是我们剧组的美女场记,在《天竺收玉兔》那集客串过王后。朋友们都说我是取经路上的大赢家。

  当初我上北京拍《西游记》,父亲跟我约法三章,其中一条就是“不许谈恋爱”。不过他见我跟于虹感情一直很好,他也很高兴,没有责骂我。

  两口子总会有一些争争吵吵,我们也有吵架的时候。我的脾气有点急,于虹最不喜欢我发脾气的样子;我喜欢收集跟猴子有关的古董,但于虹不喜欢把自己的家变成一座“猴山”……但是有一点,我们不会把这个事情拖到第二天。当然是我主动解释沟通的情况多一些。有许多争吵当时觉得很重要,现在根本想不起来了。

  我穿的衣服、戴的小饰品,都是于虹添置的。我们结婚时我正随《西游记》艺术团在新加坡参加活动,没有举办婚礼,到现在我都觉得我还欠着她的,也许等到我们金婚的时候再补办一个婚礼。

  演过一个好角色,有一个好太太,还有一个好女儿,我挺知足,很幸福。60岁之前,我要为我的最后两大人生愿望奋斗。退休了我就去淮安,到吴承恩纪念馆看门养老,这样的一生我觉得很圆满。 

(责任编辑:陈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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