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乡诗人罗道华聊父丨雪潮
与老乡诗人罗道华聊父
文/雪潮
私发兄弟姊妹们,读了都暗自流泪。你同学桂英还泪流满面,我伯伯庹弄,妈叫我帮忙插秧,光耽误功课,老师光叫我站在教室外,我气的不读了。
你问道华,我跟她一样,学习都好!一个姑娘家,我割麦挑捆,使牛打耙,样样都是老把式。你在外不晓得。伯伯就这样,我从不怪他。大妹帮妈撑起了天,听的泪眼模糊,像一片乌云,只想倾盆而下。
我今早跟老伴读到单门独户,在外受欺负,在家父亲也无力保护,只长长的叹口气时,还在辛酸泪涌,除了泪,什么还能表达人之至情至爱,至悲至喜呢?
其实这种特殊窘况,也无形的促成自己反抗精神强,后来长成了一身傲骨,还曾打过不给受害老师出气的懦弱的校长,充当过英雄。正义仕身,天地间就无所畏惧,人间就行侠仗义。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也还成了自我自强不息,发愤读书,出人头地的强大的内在驱动力。十里八乡,能第一个考上大学,可能与此反抗精神很有一定关系。
那时还不晓得大学是什么,村上敲锣打鼓的欢送,父母无限荣光。我戴个大红花,倒像个稻草人。
小时我瘦但身体棒。天天放学后砍柴剜草,有使不完的劲儿。
文革在苏红中学校文艺队,打锣鼓家什。为多表演节目,还派到红旗桥中学学了三个月拳术棒术。那师爷上年纪了,但教起来如风如钟,动作绵来藏针,外柔内刚,炉火纯青。我学的快,给治岗治水的民工表演,掌声不断,还以为我是武术世家。到现在我还会几招半式。
高中我发愤读书,历史地理横流倒背,记性也好到一字不差,到现在还不忘呢。
当然,虽吃的是每周一大瓶带些鸡蛋花的晒酱豆,但身体还是坚强后盾。考西安飞行员时,枣阳我全过关,到襄阳复检,因我大腿上有一小片明显的红色胚记,被刷了下来。可见没什么营养的青少年时代,竟然身体还棒棒哒,真是奇迹。
强壮的自己本可顶天立地,但三尺讲台,却站了一辈子,甘当了顶天立地的人梯。
我小时受父亲影响,很内向,也听话,父亲教读书,就啥不干了,一门心思苦读,只想考好学,但没啥理想,而考上大学了,又不想离开父母。在外多年,饱尝漂泊,也更理解父亲孤儿的孤苦了。孤儿就是一片孤云,飘那是那,身不由己。
家里穷,上大学时,一件新买的假军装伴我度过大学生活。还是听父亲的话,只知道刻苦读书。一东北籍老教授柱着拐棍上讲台,震撼了我。当即写了四句,还上讲台献上去了。老教授当场评点,感动不已。教了一辈子书,对我写的大加赞赏。我只记得后两句"天怜遣疾行不得,犹自杖黎上讲台。"
受此鼓舞,一发而不可收拾。如在隆中半山腰景点野云庵,"野云自来去,雪潮读书闲。"
又有不少妙句。如"梁父岩上坐,暮色掩书卷。"半月溪畔书声影,小桥流水入梦深。""草庐当年曾高卧,天下风云擘三分。"每每有作,就当作业让老教授批改,他老人家说我有才,有出息。
只知读书写作。哪晓得终身与鬼诗歌结下了不解之缘。真是遇见诗鬼李贺了。
我父母不懂诗,不知诗为何物。母亲曾说,写啥诗呀,也没挣到一分钱。房改时回家要钱,母亲教训我。家里也没,就上大队给我贷了笔款。
父亲也不懂诗,但我给父亲解释过,诗算是老师的下水作文,语文老师自己都不会写,咋教学生写作文。
父亲常常保持沉默,偶尔冒句,好好教书!
因大学学习优异,毕业上调省国防公办。以为上武汉教书,高兴的不得了。一分配咋又分到山沟沟的南漳漳河机械厂子弟学校去了。
父亲没说什么。只说,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那时,当学生,叫我好好读书。当老师,又叫我好好教书。
而今远离父母,又叫我好好照顾自己。话不多但都一一当十。在我人生关键时刻,都起了大用。
父亲身为孤儿,深知孤身一人之不易。
教书倒手到擒来。上讲台第一课《荷塘月色》。我会背,不要课本,学生愣住了。从内容到形式,还讲的头头是道,尤其通感修辞,荷香像梵婀琳的歌声,学生闻所未闻,大开眼界,佩服极了。
但工厂子校,不讲教学质量,慢慢从教书,倾向于读书和写诗。怀里的诗魂也逐渐占居了我灵魂的核心部位。
那时写诗到了狂热的程度,热血都为诗而沸腾。夜晚都为诗而梦想。"粉笔的生命多么短暂,还没发光发热,就被丢弃在脚畔。""父母在大地上卑微的耕耘,我在黑板上挥洒壮丽的人生。""一旦立足山巅,就与日月星辰为伴。""在山间清溪里沐浴,什么污垢还污染着身体?""只要在云里,云中缥缈的身影,与神仙有啥区别呢?"
那时候写诗,跟喝山泉一样,无限的甘甜,滋润着心灵,滋润着山魂,滋润着蓝天白云。
连谈恋爱都一副冷漠孤傲,一至于在𠂆说了上十个未果。又在别厂和县城找了不少,都不在话下。仿佛以诗神自居。天天几乎买书读书写诗。写天写地,写山写水,泼墨挥毫,天地当纸,空气当灵感,美女当意象,白云深处当意境,浪漫致极。
远了,父母只着急,鞭长莫及,还不知南漳在哪个大山的云里雾里。父亲间问,写诗能成什什功吗?父亲还知道些屈原李白杜甫。不知道,只想写。不写憋到慌。一写就夹着烟,灌着酒,吞云吐雾,揽天携地,好不惬意。
父亲无可奈何。有次冒出了孔子说,三十而立。该成家了。父亲的话,每次都如闪电,在我心灵的天空,留下深深的烙印。
为了解除父母的后顾之忧,又遇上了不嫌我穷,不嫌我不修边幅,不嫌我不会做人不会家务的夫人,还死心踏地跟了我一辈子,不弃不离。这该是诗神赐予的艳福吧!贤妻良母,勤俭持家,成了拙荆的本色,糟糠的特色。
虽然工资微薄,除生活和买书外,每有点积蓄,还不忘孝敬父母。
有一年临冬,母亲说你伯伯怕冷,又好起夜,你给他买个夜壶吧!他们都说,哪还有卖夜壶的。你上街找找。母亲的叮嘱,唤醒了我莫大的孝心。力争为此,去做二十五孝之子。
我骑个自行车,在枣阳县城跑了三大圈,才在一个偏僻的小店买了一个,如获至宝。我父亲高兴了好一阵子。妈说,整个冬天,你伯伯没感冒。
父亲一生没有波澜壮阔过,但他还堪为人之父。尤其是对我这个有些出息的儿子,没有白养,没有白疼,没有白教。
虽然诗人没当成,但好学生,好老师却都当过。也恪遵了父亲每回的交待。
到如今,老师的教导大多渐忘,但父亲的几句平凡的话,却成了我人生的一个个闪亮的坐标。
为人之父,责任重大。父亲顶天立地虽无能为力,但在做父亲上,却是一面光辉的旗帜!(2019.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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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康风采》编辑:邓龙金 / 审核:李修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