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曹娥碑》到曹操以及王羲之的那些事儿
提起《曹娥碑》,首先想起的是曹操和杨修的那个“绝妙好辞”的故事。
故意的大意是这样的:有一年曹操与杨修一起出行,路过《曹娥碑》时,见碑的背面刻了“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个字,曹操不解,问杨修,杨修正要回答,曹操说:“你先别说,让我想想。”于是曹操边走边想,直到走过三十里路以后,曹操说:“我想明白那八个字的意思了,你说说看,看我们是否理解的一样。”杨修说:“黄绢,色丝也,合到一起就是为“绝”字;幼妇,少女也,合在一起就是“妙”字;外孙就是女儿的儿子,就是女子,合在一起就是“好”字;齑臼专门用于捣葱蒜的器皿,葱蒜又都是辛物,受辛两个字合起来是“辞”(辤)。这八个字是“绝妙好辞”四字,是对《曹娥碑》正面碑文的赞美。”曹操惊叹道:“尔之才思,敏吾三十里也。”(你的才思敏捷,比我快三十里啊!)
(《曹娥碑》碑文局部)
当然,这个故事有附会程度,因为曹操没有到过长江以南,因此不可能见到《曹娥碑》,于是后来又有一说是曹操有一次率兵出潼关,途经蓝田,到了老朋友蔡邕的故居,就让军马先行,自己带着杨修和随从一起来到蔡邕庄上,当时只有蔡邕的女儿蔡琰在家,礼毕之后,曹操见壁上悬挂着一幅碑文图轴,便上前观看,就是这个《曹娥碑》,蔡琰就跟曹操讲了父亲暗中抚碑读文,后在碑文后面补上了八个字的事情……然后,才是杨修讲解,曹操三十里后理解的事儿。
还有一件比较要紧的事儿,就是传说,或者说是大部分的文献记录里,《曹娥碑》都是王羲之书写的,因此其地位几乎仅次于《兰亭序》算是书圣的神迹。
不管如何,《曹娥碑》反正是好文章,因为既是绝妙好辞,不是好文章是不可能的;同时,《曹娥碑》又是好书法,王羲之的字啊,那还了得!
但是启功老先生不这样认为,他在自己的《论书绝句》的第六十三首,对《曹娥碑》的这两个著名的事儿,都提出了质疑,我们先看原诗:
失名人写孝娥碑,拟不于伦是诔辞。
谶语毕陈仍进隐,长篇初见晋传奇。
一句一句解释一下。
第一句,失名人,一般记录里都称《曹娥碑》是王羲之所书,便南宋的《群玉堂帖》称,是“无名人”所书,原碑本来就没有注明书写者,因此,启功较认可这种说法,孝娥碑,指的是《曹娥碑》,曹娥本是孝女,这里因为是诗律要求,平仄的关系,此处用孝娥。
第二句,拟于不伦,比拟得不伦不类,《曹娥碑》中记载的有以尧二女的事迹比拟曹娥的事迹的句子“若尧二女,为湘夫人。”讲的是节妇殉夫的事迹,而不是孝女殉父之事,因此,说比拟不恰当。是诔辞,是一篇哀悼死者的文章,与哀辞、祭文同属于一个系列的文章类别。
第三句,谶语,预言式的语言。毕陈,说完。仍进隐,当年东方朔为汉武帝献谜语的事儿,称“进隐”。比拟说,《曹娥碑》行文啰嗦,不简练。 第四句,长篇,(《曹娥碑》传说的曹操与杨修的故事)其实是一篇小说。初见,最早见于。晋传奇。晋代的传奇。
(《曹娥碑》拓本)
先说《世说新语》里的曹操与杨修的故事,出于“捷悟”一章节,原文是:
魏武尝过曹娥碑下,杨修从。碑背上见题作“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字,魏武谓修曰:“解不?”答曰:“解。”魏武曰:“卿未可言,待我思之。”行三十里,魏武乃曰:“吾已得。”令修别记所知。修曰:“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魏武亦记之,与修同,乃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三十里。”(这个就不翻译了,跟开头讲的故事一致。)
其实这就是绝妙好辞的来历,但这个故事后来被后人(刘峻)直接考证只是小说家的话,不是历史,因为曹操本人从末到过江南,不可能见到《曹娥碑》(碑在江南,浙江。)。
(《曹娥碑》拓本局部)
再说是不是王羲之所书的事儿,先是传说东晋升平二年,王羲之亲笔书写《曹娥碑》,文字由新安吴茂先镌刻。此碑绢本手迹现存辽宁博物馆,上有梁代徐僧权、满骞、怀充等人题名,还有韩愈、宋高宗等人题款(来自百度百科,不知资料准确否,有机会当去实地考证)。
至少证明,这个碑现在是不存在世了。
现存的曹娥碑系宋代元祐八年(也就是公元1093年)由王安石的女婿蔡卞重书。此碑高2.3米,宽1米,为行楷体,笔力遒劲,流畅爽利,在中国书法史上有着较高的地位。算算,快一千年了啊,当然也是弥足珍贵的。
启功老先生为了考证这个碑文不是王羲之所书,专门查询《水经注》(地理名著,共四十卷。作者是北魏晚期的郦道元。)文中所引,与南宋《群玉堂帖》中所说的一致,并没有标明是王羲之所书。《水经注》当属考证比较严明的一本地理书籍,因此,启功老先生认为是可信的。 又加上,碑文中所写的内容,多处用比不当,称“绝妙好辞”是不恰当的。因此启功对于《曹娥碑》的文学成就也不认可。
(《启功论书法》原图及诗解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