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红颜录》雕弓璇玑篇(十一)

[谢衡]说: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宁不忆江南,宁不忆江南?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江南忆,其次忆吴宫;吴酒一杯春竹叶,吴娃双舞醉芙蓉。早晚复相逢?』

[韩小莹]说: 〈神情有些恍惚〉江南好,江南怎么不好,我想三月的杨柳,四月的杏花,江里的鲈鱼又肥又鲜美,一直都在想……

[谢衡]说: 韩女侠,听说再过半年,便是嘉兴烟雨楼之会。大漠经年,风霜劳苦,也终于到了尽头。只不过此事缘起,只是和丘处机道长的一个赌赛,你心里当真以为值得?

[韩小莹]说: 荆轲、聂政、朱家、郭解,弹词里说这些古时的大英雄真侠士,只要是义所当为,就是把身家性命交给了好朋友,又算得什么?扶危济困、急人之难,难道还要讨价还价不成?

[谢衡]说: 太子丹哄荆轲去刺秦,割的是操琴女之手,借的是樊於期之头,自己倒是在燕国安居。聂政为朋友卖命,赔了自己的性命,还搭上一个姊姊,也不见得严仲真领了他多少情。豪杰义士个个都为了一言之交的朋友,把自己性命卖了,倒剩下些那些聪明人坐享富贵。几千年下来,可不是豪杰义士越来越少,聪明人越来越多了?

[谢衡]说: 那丘处机说得大义凛然,以赌约为名,差遣江南七侠替他奔波劳苦,岂不知全真教三千道观、八万弟子,真要寻人办事,援护遗孤,岂是你们在这茫茫大漠、海底捞针能比的?己所不欲,偏偏用大义施于旁人,你们十年辛苦,就算赢了这等沽名钓誉之徒,值么?

[韩小莹]说: 听说全真教在江北救护百姓,忠肝义胆,护国为民。全真七子个个武功高强,侠义为怀,武林中众所敬服。丘处机道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我们豁出性命和他赌赛,是非公道,天底下的英雄好汉都看得到!〈秀眉凝眸〉谢公子,你这样的聪明人,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怎么能懂?

[谢衡]说: 罢了,我适才亲眼所见,那梅超风已得东海桃花岛主的真传,九阴白骨爪固然练到出神入化,而四丈银鞭施展的白蟒鞭招数更是奥妙无匹。合诸位与郭大哥之力,当然未必便输给了她,只怕自己人手也必有损伤。

[韩小莹]说: 那妖女武功的确十分厉害,但我们江南七怪跟她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谢衡]说: 听说张五先生,还有柯大先生的亲兄长“飞天神龙”,都是为铜尸陈玄风所害。郭大哥亲手诛杀了陈玄风,已是替你们这几位恩师报了大仇。梅超风武功虽高,可一个孤身女子,身带残疾,处境其实亦是可悯。

[韩小莹]说: 我曾亲眼所见,那梅超风为练一身阴毒功夫,将活人当做靶子,每年不知害死多少无辜。我们兄妹既蒙江湖朋友看得起,担了一个“侠”字,总不能任由她如此为非作歹。更何况,现下是她找上门来,不是我们去找她。

[谢衡]说: 梅超风练内功不得其法,竟来向我请教,我已顺水推舟,勒逼她今后不得再害无辜了。自古冤家宜解不宜结,诸位若肯宽大为怀,念她孤苦,给她一条自新之路,岂不是好?

[韩小莹]说: 谢公子,你也不必顾及我们面子了。那梅超风武功大进,我兄妹自非敌手。就算这次是你惊走了她,只要她存心报仇,今后总是防不胜防,又哪里轮到我们去宽大她?

[谢衡]说: 韩姑娘,其实你是身在宝山而不自知呢。你是江南越女剑法的独门传人,这门剑法若练到真正精深之处,不止是面对强敌,足以克敌制胜,甚或独步武林,天下独尊,亦非难事。区区一个梅超风,又算得什么?

[韩小莹]说: 〈怫然不悦〉谢公子,江南七怪,就属我功力最浅,每每拖累几位哥哥。你又何必说这笑话,拿我打趣?

[谢衡]说: 非也非也,一千年前,春秋战国至时,越王勾践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尽吞强吴,他们所使剑术,威震当时,传自后世,便是这路剑法的最初由来了。然而,这些越国剑士之剑,只是得了真正越女神剑的一丝剑影而已。

[韩小莹]说: 家师曾言,本门祖师乃是唐朝末年的一位剑术名家,据说正是搜集了古越人的剑法残章,以其要旨而再加创新,将上阵决胜、斩将刺马之剑,演化为江湖名家相斗之剑……

[谢衡]说: 韩姑娘,你与令师有所不知,真正的越女神剑,是传授越国甲士精妙剑法的那位越女剑仙。传闻越王鸟尽弓藏、大杀功臣之时,她以一剑之威尽败这三千甲士,绝尘而去,被后世誉为我中华剑祖。想来武功之高,剑术之精,实已到了震古烁今,超凡入圣之境,怕是就连达摩老祖、三丰真人,也要自愧不如,实不知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韩小莹]说: 多谢谢公子指点。前辈风仪,确是令人景仰,只是我造诣未精,实不及前人之万一,今后行走江湖,再不敢以“越女剑”为名号了。

[谢衡]说: 韩姑娘,你所学剑术,固然是精妙灵动,只是真正的越女神剑,越国剑士已经是再传,神髓十去其九,唐末那位剑师再改,更乱了剑法真意。我有心请教一二,睹其遗韵,或能追根溯源,重新揣摩这路神剑的风姿。不知意下如何?

[韩小莹]说: 〈略一凝思,洒然笑道〉恩师去世多年,这门剑术也只剩我和靖儿两个传人了。谢公子若肯赐教,我倒也做得这个主,就当是谢过你对靖儿的指点授艺了。

[谢衡]说: 〈拊掌微笑〉韩姑娘果然爽朗,不愧巾帼女侠。我虽年轻识浅,本家“还施水阁”也曾载有多门内力心法、上乘剑术,轻灵翔动,正适合女子施展。咱们大可互通有无,一同研习。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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