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电影市场有点惨淡,连黑马都是低调出场,似乎没什么人注意到。想捞一捞这颗「遗珠」,如果你附近的影院还有排片,一定要去支持!前不久,一部名为《掬水月在手》的电影悄悄上映,排片少得可怜,却被媒体盛赞为「2020年最美纪录片」「中国女性版的百年孤独」,豆瓣有15000位观众打出8.1高分。
和惊险刺激的好莱坞大片不同,它是一部安静而缓慢的作品——大量侘寂的空镜,天籁般悠远的配乐,一个苍老的女声,深情吟诵着诗句,展示出独特的国风美学。这些看似意义不明的镜头,都指向这部电影的主角——叶嘉莹,中国最后一位穿裙子的士,一辈子嫁给诗词的女人。今年96岁高龄的她,在镜头前优雅从容,聊起诗词侃侃而谈,仿佛这一生经历的毁灭性的伤痛,只不过清风过耳,雪落无痕,未曾在脸上惊起波澜。
叶嘉莹来自书香门第,生于荷花盛开的季节,因此得一小名叫「小荷子」。军阀混战的年代,城里炮火连天,父亲和老师护着她长大,「你只要真正想去读书,真正静下心来思考,其实哪里都放得下一张安静的书桌。」她从小喜欢读诗,16岁写下「植本出蓬瀛,淤泥不染清」的诗句,透着大家闺秀的灵气。然而,18岁那年,父亲在沦陷区失去音讯,母亲思劳过度,手术感染去世了。当时正念大学的叶嘉莹,未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含泪写下「早知一别成千古,悔不当初伴母行」。
从此,她肩膀上撑起家庭的重担,一个人照顾父亲和弟弟。
后来,她嫁给丈夫,生下女儿,却并未过上安稳生活。随军撤退到台湾后,丈夫被捕入狱,自己也受到牵连。
丈夫出狱后脾气变得暴戾,因此找不到工作,在家乱摔东西。叶嘉莹只能「剩抚怀中女,深宵忍泪吞」,甚至动过煤气自杀的念头。
这种绝望不曾向外人袒露过,尤其面对学生,讲起古诗词,她依旧神采飞扬,像是苦惯了的孩子,得到一颗糖果,就开心得不得了。
后来,一家人定居在加拿大,叶先生和国外的汉学家一起,继续做古典诗词的研究和传播。
谁想到,女儿和女婿遭遇车祸双双离世,对年过半百的叶先生来说,无疑又是致命一击。
「万盼千期一旦空,殷勤抚养付飘风。」即使内心悲痛欲绝,她依旧不愿表露,闭门谢客。有一次,与同行们在楼里遇见,她眼眶一红,不待人过多安慰,就走进自己的门,继续伏案工作。
改革开放后,叶先生立刻申请回国,从香港一路辗转飞到北京,看到灯火通明的长安街,她眼泪一下就落下来。回国执教四十年,每到一处都座无虚席。她一袭长衫,满头银发,缓缓道来,众人皆醉在她的诗词桃花源中。
这些年,叶先生陆续捐出3568万,连同房产在内的全部财产,用于诗词的传播推广。她的愿望很简单,「我留下的这一点海上的遗音,现在的人不接受也没关系,也许将来有一个人会听到,会感动。」
「转蓬辞故土,离乱断乡根。」生于乱世,年少丧母,辞别故土,婚姻不幸,中年丧女,这数十年经历的苦难,抵得上中国的百年历史。正如王国维说的,「天以百凶成就一词人」,经历过人生的磨难,愈发能读懂诗词的深沉,字字泣血,句句锥心,一笔一画都是命运的凝练。电影时常出现河流和行舟的画面:古诗词救了她,她遇到什么困难,诗就能把她「渡」过去。
莲实有心应不死,
人生易老梦偏痴,
千春犹待发华滋。
叶先生这首《涴溪沙》,
便是她一生的真实写照。
本文图片来自微博@叶嘉莹掬水月在手 @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