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医生倒计时 | No.04 气

一棵有思想的苇草

实习医生倒计时第4周：气

生气、消解、奋起直追

生气

周一入科，查房结束。老师们都下去手术，办公室的电脑都空出来，于是我们这群实习生便开始浏览病史。

因为同组的小伙伴请假的缘故，前几天我需要管13张床。

打开的第一个病人，病史空空，心里一惊。

连忙核对了自己所有床位，五张床从入院录到主治、主任首次查房都是空空。四个是周六入院，一个周日入院，病史一个字都没有。

心中一凉，唯一庆幸的是我当天值班，有足够的时间补这些病史。

更巧的是，我知道上周六值班的同学是哪位，于是我便询问为啥没写？

他回我“不是我们组的不用写的”。

气得我想掀桌子。

我以后当科主任的话（如果可能的话，虽然我觉得不大可能），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规定周末值班的必须完成当天病史。

入科第一天就给我这样的惊喜，真得好气。

消解

既然如此，也不太可能把他们拉回来补病史。我也不能甩手不干了，病史总要人写的。

我随遇而安的性格突显出来，既然是我的，跑也跑不掉，那就吭哧吭哧、慢慢地做呗。

在补病史的时候，某人一定会被挂在嘴上，反复叨念。

补着补着，越想越气，怎么我就这么惨！

于是就发了个朋友圈，卖个惨。

后来朋友们的回复让我意识到我并不是唯一面临这样困境的人，也有人回复“加油少年，习惯就好”，“加油吧，小伙砸”。

在碎碎地咒骂和朋友圈的鼓励中，怒气也在被消解中。

后来发现当天有四台手术，对应还要补写四份术前讨论和小结；

次日还有四个出院病人，对应有着四份出院记录和小结；

以及两个新入院的病人相依的入院录、首次病程等。

心情也不再是最初的暴躁。

采集最后一个新入院的病史已经是晚上10点，病区都已经熄灯。

奋起直追

“我今天写的病史几乎是我之前写病史的总和”，我调侃着说。

幸亏外科的病史相对简单，要求也没有内科严格，我才有可能补完所有的病史。

当然我也不会像某些人病史随便编编、写写，然后交给上级改（毕竟真正负责的是上级医生，不是我们这些实习生），还是尽量客观、真实地书写着。

大概我写到第三个病人的时候，我也没有那么多的抱怨，脑海中只想着如何将这个病史写好。

看着自己写完的病史，满满的成就感。

或许正是这份成就感，支持着我从早上9点到晚上12点，坐在电脑前书写病史。

终于将周六、周日以及之前拉下的病史补完，再加上期间被护士老师叫去处理病人，拔管、换药、安抚病人、测血糖，不觉已经12点。

带着还没有完成当天需更新的病史的遗憾，去值班室睡觉，睡前将闹钟定到早晨六点十分，还有明早六点半的血糖要测量。

正是高强度的病史书写，强迫着自己了解每一张床位病人的状况。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空病史留在周一？

朋友圈的师兄劝我“习惯就好”，其实意味着这不是个个例，也许是个常态。

我试图想到各种理由。

科室为了能收更多的病人，会在周末安排出院，再安排新病人入院，周一安排各项检查，能加检查尽量安排。

之后就是手术，小手术术后两三天就可以出院，大手术也基本一周就可以出院。

就像行军打仗一样，突突突，往前冲。

工作日，各个治疗组都有留守医生；周末却只有一个值班医生。

值班医生一天的工作就是收病人？

可以，又好像不可以。

为什么不让实习生收呢？

我要是同意让实习生全收，怕看我文章的实习小伙伴会来找上门来。

毕竟一天来七八个新病人，换做我也不愿意，一个人全收。

在外科，其实谁都不想写病史，对于实习生，还是进修医生，还是轮转医生。

对于高年资的医生，也还是不想写。

但我还想说的是：在实习后期中大家的倦怠，或者说“老油条”。

为什么会开展“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的主题教育，因为“初心”很容易忘记。

我想去年刚进实习的我们，会不会乐意收如此多的病人，我想大概率还是会的吧。

只是经过一年，学会圆滑和世故，学会了如何偷懒，或者说有新的目标，学会了卸力。

留个出院小结给下组的同学；留个术前讨论给下组的同学，留个几天术后观察记录给下组的同学……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想着留几个尾巴给别人的，小心下周迎接你的是别人留给你的尾巴。

当然从这个角度来说，保证自己不吃亏的方式，就是不认真地干活，给别人留“功课”。

毕竟自己辛苦补完所有的病史，跑到新的科室，还得给别人擦屁股。

这就是市场的“劣币驱逐良币”。

老实人吃亏多了，就要学聪明了，都不认真地干活。

市场上全是“劣币”。

有人会谈医生素养的培养，好医生的标准，乃至认真实习于医学生培养的意义，眼前利益和长远利益的对比。

可有的人会说：拜托，我以后当不当医生都再说。

就是这么的真实。

想回答“为什么”，却蹦出许多逻辑不严谨的联想，总的来说：

周末值班本身就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

周末本来就是个休息的日子，结果来上班。

工作日值班只要收自己治疗组的病人，周末值班却要收整个病区的人。

既然周末值班代价这么大，是不是对其补偿，相对于工作日值班，要更大些呢？

情绪的感染

奥斯勒在《生活之道》提到合格的医生一定是内心宁静的，这意味着他表现的可能是不近人情，没有人情味，冷漠。

我想奥斯勒在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定是知道情绪会传染的。

快乐会传染，悲伤会传染，焦虑也会传染。

周一值班，我被O床的病人和家属的焦虑影响了。

同一病房，同一天做同样手术的两床病人，H床和O床。

我同一时刻接到护士台的电话：H床的尿管血色有些深，需要处理；安抚一下O床病人和家属。

上级医生看了H床，行了膀胱冲洗，问题不大。

O床生命体征稳定，没有啥大碍。

但是O床的病人和家属都很焦躁，病人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听主任说我这次前列腺手术很顺利。但我之前有中风的，我不要这次手术顺利，却因为中风功亏一篑”

每次去床边看病人状态，病人仰面躺在床上都会将这番话重复一遍。

病人的妻子，也就是家属，没有任何主见，还是那种关心则乱的性格。

这一家子都很焦躁，后来病人术后血压升到160mmHg左右，病人很担心，家属很着急（我心想：你这样焦虑，血压不高、心率不快也是怪事）。家属以两三分钟一次的频率找我。

一班在急诊，不在病房，我疲于应付，只能请示二班，开了降压的输液泵的医嘱。

因为领药需要时间，期间家属又找我多次，要求请神经内科的医生会诊。

那一刻，我有些生气，有些不耐烦，说话的语气有些重。

后来回想，平时不怎么生气的自己怎么会在那一刻失控。

想来还是由于焦虑的传染，最终还是归结于学艺不精。

凭着我在妇产科的经验，术后还这样焦虑的病人，预后不会太好。

后来几天，O床出现了精神状况：胡言乱语，谵妄，骂人，嗜睡……

旁边的H床能出院了，O床还要躺几天。

这么想来，O床也挺可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