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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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话

母亲已经远走了很久，你的身形印象处于模糊与抽象之间。于我来说，甚至已经只留下被风吹动的蓝布衣衫与短发，浮着慈爱微笑的满月圆形脸，所有斑斓色彩会渐渐走失一些复杂，成为若干单色型的画面。我发现，你走后的天空一直下着雨，雨水中，你渐有些浮肿的身体，站立不稳，痛苦与焦急，让我放心不下。这几年我为母亲写的诗，聚集在这里，以志怀念。

1、怀念的山脉此起彼伏

我的心中山脉连绵，山峰无限向上，

有一座山峰已耸在云端之上。

山峰之巅，母亲一直望我，

我看得见她湛蓝的衣裙，

风一样的轻缕，在山峰上飘呀飘，

我感知到云端高冷，

却无法攀登如此陡峭的山峰。

怀念的山脉总是此起彼伏，

让我常常一一点数。

如今，我已抛开繁杂世务的纷扰，

安静下来，我要守护着心中的山脉，

注视着山峰之巅的母亲，

云层顶上，衣着单薄，

依然关心着我战战兢兢的寒冷，

担心着我如临深渊怀念中的寂寞与疼痛

2、我以鸟鸣，形容您唤我的声音

时间深处，开满萱草的花，

我以鸟鸣，形容你唤我的声音。

立夏的空中，飞翔了雨水，

枇杷树摇动宽叶的手掌，

暂且遮掩了您丽质的颜容。

每年的母亲节，从鸟鸣中到来，

想念就会刷亮窗户。

剪影一段段，半梦半醒，

像凌宵花一样绽放鲜艳，

却也暴露您忧郁、憔悴的目光。

鸟鸣衔来一大片萱草花，

开在我耸立的记忆墙脚下。

您绝美的发音，在唤我的乳名。

您穿的那件绒线衫，像五月的浓绿，

天天暖护着我怀念的寂凉。

五月田野，响起丝竹般的鸟鸣，

又是您亲切唤我的声音。

生死告别，一场沉寂的隔离，

怀念总是与鸟鸣一起，

数十年了，我抬首与低头，都是想您。

3、想到母亲连绵如山的苦难

母亲节，

我真希望雨水很大。

想到母亲连绵如山的苦难，

我的心里便涌出江河，奔向大地。

山水之间的浩瀚，

天地之间的壮观，

远近之间的渺茫，

欢聚，又生死阔别，

让我幸福、痛苦又悲壮！

雨水必定是我内心奔腾的怀念，

广袤的河面上，

开始浮现出母亲慈美的脸。

像一轮鲜艳太阳，

滚烫地出现在我的内心。

照见无遗，

一切完美又柔软。

让我再次真切感受到，来自于

记忆中飘携着母爱气息的暖意。

4、必须回到记忆中间

母亲节的日子到来，

屋后笋园，便全是新竹。

窗台与枇杷树之间，幼雀开始试飞，

上午，阳光正孵化又一批雏鸟，

孩子唱着牙牙学语的童谣。

这是春夏之交一段时光的平静，

阳光温柔，我百般崇敬。

新叠被褥的皱折，

显露出一些家庭洁净的细节。

当我每临换衣，芬香淡然飘溢，

母爱满身，像经历了一次爽身的沐浴。

我手心的温暖是母亲给的，

宠犬一般随我绕膝与取悦。

母亲弯腰河边洗衣的安静画面，

如此亮美，照见所有记忆的山水。

我一生未解母亲心痛的病因，

这段时间，我必须谨言慎行。

必须回到记忆中间，

让慈爱母亲看到我低首自责的身影。

5、怀念就开始了

想起火车，

怀念就开始了。

从遥远的山洞里驶出来。

经过工厂，一排排烟囱，

车站与码头高大的吊塔架，

郊野，

桑园，

河流，

很多的桥梁，

古老庙宇，

一闪，

田间草垛，

河岸侧，锈蚀的地名牌。

火车经过一处熟悉的站台慢下来，

那里草盛木密，

那里凤凰栖于梧桐，

那里盛行童谣传唱，

那里，母亲从一列火车上下来了。

6、我登上了那座石桥

妈妈，一切无法复原，

你的影子徘徊在青山绿水之间。

桃花谢了，梨花是你的裙裾，

它在雨水中晃着，晃着

雨中划过的黑色燕翼，让我充满莫名的期待——

一座石桥的印象，

开始完成母亲总体的描述。

古镇的青石小巷弄装满了您的脚步声，

你的回肠荡气的喊声。

照片中你消瘦的脸部，

那种深埋苦难与幸福的眉宇和发丝，

满是我童稚细节，妈妈，

今天有点冷，我登上了那座石桥，怀念你！

7、上坟

山水辽远，

通往坟地的路很长，很长。

仰首着天空意外的晴，

福荫的尊严，

广阔，且深远着。

阳光如此灿烂，

对着坟墓，我俯下身，

默念祷告的语句。

无数遍。

我让身体小小的影子，

尽可能靠近，

坟。

尽可能以一种羞惭卑微的样子，

让逝者接受我崇敬的心怀。

8、穿过很厚的坚冰

妈妈，我多么想，

穿过很厚的坚冰，

绕过霜雪沉积的万里旷野，

去看你。

那怕我瘦身薄衣，十分狼狈，

气候还是那么极度的寒冷，

看你的时候，

我的悲伤催长着隔绝人世的荒草。

而你保持着相片里的美，

一边流泪，一边唤我的乳名，

让我无法控制动容的限度。

9、不知所向的影子

青草以嫩绿柔软的指尖，

划过我的手掌，

也划过天空，

也划过我记忆中坚硬的墙壁。

淡淡地湿印很长，

存在于一些人的名字上面，

遥远的和深深的

河泊和山峦。

那里烛火飘舞，色泽灰暗，

冰凉的月光照着他们，

脸容的全部。

不知所向的影子在这个日子里飞翔。

10、怀念

怀念母亲，会想到秋风，

会打开窗子，

远山下有火车轰响着驶过。

视觉上是很慢的，

一缕缕白烟，

断断续续地飘散，

像漫画。

再进一步想，

感觉飞鸟就特别孤单了，

秋风伸出冰凉的手指，

一些山廓线，

淡淡地，被描于天空。

我一个人在水乡，

秋风吹过小屋，

往事里的紫荆花，落下最后枯败的花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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