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碗‖文/李明君

八大碗

前几天，有朋友约我吃饭，说是县城里开了一家“八大碗”，八个扣碗全部都是传统做法，吃起来还是那个传统的老味道，还能找到原来那个感觉。于是欣然前往，寻找美味的同时，去寻找久存内心的那份感觉。

我小的时候，在我们老家吃酒席，是讲究“八盘八碗”的。不管平时生活多么拮据，谁家孩子结婚的时候，肯定要摆“八八酒席”的。所谓“八八酒席”就是八个盘子盛菜，八个碗盛菜。八个盘子的菜基本都是以青菜为主，什么凉拌藕、小炸鱼、炒芹菜、芥末白菜之类的菜常见席上。八个碗的菜基本上是固定的，包括鸡、方肉、片肉、炸肉、甜饭、鸡蛋汤、白菜丸子、炸豆腐。因为平时难得吃一回猪肉，所以酒席上猪肉理所当然地成了主角，主家待客能不能得到客人的好评，也完全看宴席上猪肉的好孬。那时待客也不是在酒店里，而是在家里。村里有厨师，他们虽然不像现在的厨师那样戴着高高的白帽子，但也扎着围裙在锅灶前转来转去的。锅头一般都是在院子里临时支起的，甚至点火烧锅的时候支锅的土坯还是湿的。当锅下的火烧旺起来的时候，锅下的柴草散发出青烟，锅里的热油发出油烟，而土坯也同时散发出潮湿蒸发的白烟。葱花和姜放进热油锅里，发出吱吱啦啦的爆响声，不一会一股股飘香便弥漫整个院子。

摆席的准备工作也是很多的，包括扣碗的前期蒸制。原来的扣碗都是那种不大的黑砂碗，厨师将过了油的炸货装进砂碗里，然后一排排地摆进蒸笼里，放在锅上使劲地蒸。锅内的蒸汽不遗余力地拼命冒

出来，汽水也便顺着锅堰流出来。蒸好后，一笼一笼地摆在院子里，引得狗儿不住地围着蒸笼转，人们不得不一个劲地把它们驱使得远远的。待到开席的时候，厨师还要继续蒸，所以上到宴席上的扣碗都是冒着热气，散发着香气的佳肴。

坐席吃得都是白面馒头，女人们去坐席还挂着家里的孩子，所以有时她们会把一个馒头掰开，里面夹一块片肉，偷偷地藏起来拿回家。当然，这也算不得偷盗行为，可谓公开的秘密啊。

后来人们的生活条件得到极大的改善，宴席在保持“八盘八碗”的基础上，开始增加了四个“大件”，即整鸡、整鱼、肘子和清氽丸子。这四个“大件”的出现，极大地满足了客人们对肉食的需求，桌上的饭菜也不像以前那样被客人们一扫而光了。再后来，宴席又变成一个“大件”带四条腿，也就是说一桌酒席变成四个大碗，十六个盘子。当然，这上菜的顺序是有讲究的，即上一个“大件”跟着四个盘子，四个“大件”全上完的时候，桌上的盘、碗已经撤下去几批了。因为农村摆席用的是“八仙桌”，小小的桌面上是放不了几个盘碗的。有的女人很少吃席，看着不断地上菜撤盘感觉眼花缭乱，最后竟数不清主人家到底上了多少盘子多少碗，当别人问的时候，只好说不孬不孬。

宴席上的菜多了客人吃不了，主人家便将剩下的菜用桶盛起来，再到锅里热一下，然后挨家挨户地去分。由于多菜杂合，各种味道掺和在一起，这个杂烩菜竟成为许多人挥之不去的的记忆。

我们几个人来到这家刚开的饭店，门前竟没有一个招牌，一排平

房与周围的房子别无二样。看来前来吃饭的不是远处的，或许不然，就是“好酒不怕巷子深”了。

进得屋来，两间屋里摆了三个单桌，几个人坐在一起吃得津津有味。屋中间有个大火炉，热水壶忽忽地冒着热气。由于我们提前电话预约了，所以得到了享受单间的待遇。天气有些冷，老板很大方地为我们打开了空调，我们站着呆了一会才感觉缓过劲来，适应了这个房屋的环境。

朋友订了菜，我们打牌等待，不多久，一个老女人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并麻利地将托盘上的三个大碗摆上了桌子。大家洗手上桌，围着桌子仔细欣赏桌上的菜。这真是大碗，就像平时吃拉面那样的大碗，一碗鸡块，一碗片肉，一碗炸豆腐，我忍不住用勺舀点汤尝了一下，一股香味直逼心头，闭眼感觉一下，仿佛真的一下子就回到了过去的宴席上。

陆续上来八个大碗，香气从大碗里袅袅升起，大家边吃边评论，但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回到那个狼吞虎咽的时代中去了。天气有点冷，朋友要求老板重新加温一下，老板拿着一个电磁炉，笑着说：“我想到你们会要热菜的，干脆把这个炉子放在桌上，你们想热哪个菜就放哪个菜。”大家齐声说好，于是忙着把电磁炉放在桌子中间，把几个剩菜放了进去，老板又给加了一些白菜，芹菜，一锅杂烩菜就成了。

这顿饭算不上是最丰盛的，但却是能勾起人们回忆的，而这个回忆，又是那种久存心底的一种温馨。